第85章(1 / 2)
“也不是五把,我们一人大概打造了有五六把的,然后拿那些剑试刀。”孟安轻蔑的用下巴点了点精铁长剑:“连十几把精铁剑都砍不断的百炼横刀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直接丢回去熔成原料了。”
简直浪费的人神共愤,要不是努力憋着,楚怀就要说出:“你们觉得没有存在价值的可以给我啊”这样的话来。哪怕是个上惯战场看过无数好东西的世家子弟呢?一个精铁长剑都能让他心生喜爱,听到这会儿已经麻木的恨不得从没来过这里。
如果没见过太阳,没有人会向往光明。同理,如果没来过这里,他也不会觉得一把横刀可以让自己失魂落魄,恨不得立刻占为己有然后逃之夭夭。
失魂落魄的出了冶炼作坊,一头又栽进了一处被看管的十分严密的大双吊楼中。楚怀看周围守卫没有要拦他的意思,抬脚就往里头走,等进去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个屋子——还是个挺大的玻璃暖房。
自从楚家打量出产大块的透明玻璃,这东西在某个小范围内已经不那么值钱了。不过看着里头的人穿着雪白的外衣忙碌,楚怀还是有些好奇的敲了敲门,伸手指了指里头,示意自己想去看看。
里头的人也不阻拦,将玻璃门拉开放他进来,只让他也换了衣裳:“在这儿做实验呢,柜子里有干净的白大褂,您再把口罩带上,别弄乱了东西。”
楚怀便看里头一堆形状各异的透明玻璃制瓶瓶罐罐,装着各种颜色的液体。他细细一看,有些用沈安侯惯用的简体字标注了说明,更多的却是个奇怪的符号。
他正琢磨着,那头穿着白大褂的人也围着个瓶子琢磨:“算一算密度,看看这次的硫酸含量有多高?”
也有人发表异议:“我觉得浓度都还好,总有办法慢慢浓缩的,问题在于怎么去除其中杂质。”
一群人就这么聊了起来,最后谁也没说服谁,各自分了一部分继续往下头研究。楚怀有些好奇的问旁边一直洗瓶子的人:“这是干什么呢?”
“几位老师在制备浓硫酸。”那小学徒手上动作不乱,冲水洗三遍放到一边,拿起另一个继续洗刷,“我听老师们说,汉人有个叫道家的部族拿这个炼丹,也管它叫绿矾油。”
道家知道,绿矾油没听过,楚怀略过这一节问:“那它做出来有什么用呢?”
“用来施法啊,做超级厉害的天罚惊雷。”小学徒一脸崇敬:“这都是沈首祝写给我们的法典上说的,只可惜我们修为不够,还做不出真正的法器来。”首祝在山民的古语中是上神的意思,看来冉越是真的把这群年轻孩子洗脑的不轻。
那个一听就很玄乎的天罚惊雷又是个什么鬼!楚怀一头雾水不耻下问,小学徒想了想,干脆请示一回几位老师:“我能放个小天雷给这位客人看看不?”
老师们正忙着,挥挥手让他随意,他便十分开心的找来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先从柜子里拿出三个贴着看不懂的符号标签的小瓶,拿了个小秤称了三样儿粉末,又不知从哪里找了个鸡蛋取了蛋清,将三种粉末给和成糊状。
他一边忙活一边支使楚将军:“那边柜子里有小竹筒,您给我拿一个出来。”楚怀按照他的指示果然找到一抽屉的竹筒,竹筒上有个塞子,塞子上还串着一根的棉线。
小学徒将粉末和一些碎铁块儿装进竹筒,带着楚怀来到外头空旷处,从怀里取了个火折子将棉线点燃,自己拉着楚怀就往一面土墙后头钻,一看就是熟练的不行。三息过后,墙外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楚怀只觉得真有天雷在耳边炸开,似乎连挡着他们的土墙都被震撼了几分。
第195章 惊雷
哪怕楚大将军再怎么见多识广,也被这动静给惊了一回。小学徒拉着他往外头去, 指了地上的坑洼和四周钉着的铁碎和竹枝给他看:“这就是小天雷的威力了, 其实杀伤力不是很大,但是气势不错,用来吓唬人挺好的。”
看着插进土墙中整整两寸深的碎竹篾, 楚怀觉得自己对杀伤力的理解与山民大约是不一样的。而小学徒还在说:“我们拿这个吓唬山里的野兽还是挺好使唤的, 之前林子里有几头食铁兽就是, 被炸了一回再也不敢靠近我们的山寨了。”
要是让沈安侯知道自己弄出来的“小天雷”把熊猫宝宝给祸害了, 他肯定得自个儿对天忏悔去,然而楚怀才不在乎什么食铁兽,只谨慎道:“这些东西切莫外传,切莫滥用,更重要的是不要被外人学了方子去了。”
“这还用您说吗?”小学徒自信道:“我们大王说了,沈先生教我们的都是天机,天机不可泄露!除了传给作坊里的学徒,平日里回家了连梦话都不许说, 否则一定会被天降惩罚堕入地狱的。”
他说完还特意看楚大将军一眼:“要不是首祝特意说了山中一切不必瞒着您, 您当我会这么带你看小天雷?您连我们作坊都进不来。”
楚怀默然,他知道沈安侯的意思, 说白了就是展示肌肉,让他死心塌地的按照沈大老爷的意愿谋算。小学徒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去接着干活,顺便指了指后头一片山脉:“其实那里头才是做的最好的,您不如再去走走。”
后山是沈大老爷的药植基地,里头出了不少厉害又珍贵的药材, 尤其是一味三七一味七叶一枝花,制成的金疮药和蛇伤药备受大燮医者的推崇,救了不少人的性命。这事儿楚怀也是有所耳闻的,毕竟军医们也得用这个,而且用的还不少。
只小学徒说那儿才最好,就让楚大将军更加好奇了,谁还没看过种药材呢?虽然和种地天差地别,但也无非在土里挖个坑将东西埋下去让它自个儿长呗。结果晃悠到那儿一看,还真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山上是如何情况看不分明,但山脚下却是一串串的巨大双吊楼排的满满当当,不少穿着白大褂的少年少女端着个托盘或推着个小车在吊脚楼之间穿梭。有守卫发现了楚怀,与他打招呼:“您就是首祝的亲人吧,是不是要去里头看看?”
楚怀自然是点头,守卫便好心为他指路:“看到最边上那个房子没?您的先去里头把头发盘起来,换了衣服鞋帽才能再往里头走。”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来都来了,总要一探究竟。楚怀谢过守卫走了进去,和自称“管理员”的人说了自己身份,那人从柜子里取了一套崭新的白大褂帽子口罩鞋罩和黑色罩裤来:“您把这个换了就可以进去了,不过实验室里有的规矩严格的还要换无菌室,您去的时候听他们吩咐。”
有些别扭的换了衣裳,楚怀随意进了一间写着“观察室”的吊脚楼,推开门进去,里头温暖如春,也不知是怎么设计的——其实是这些屋子有整体供暖系统,炽热的蒸汽从管道里通过,保证房间内的温度。
屋子分了里外两层,中间是一道玻璃推门,看到楚怀进来,里头的人先是一愣,便笑着推开玻璃门让他进来,还不忘提醒:“把鞋套拖了,换里头干净的。”
楚怀依言进去,便看到五六个年轻人围着长桌上几个奇怪的东西在瞧,那招呼他的人将楚将军也推过去坐下,指着几个瓶瓶罐罐与他分说:“这一个是我们前天采集的小河里的水样,第二个是前天收集的雪化的水,最后头是刚刚在外头树枝上弄下来的雪。”让拿了个玻璃片,将第一个瓶子里的水滴在上头,再取了片极薄的小玻璃将它盖住,放在那奇怪的仪器上调了调,让楚将军往里头看。
楚怀也就听他的,只里头一片白森森的什么都没有。他便教楚将军如何左旋右旋的转一个手柄,直到楚怀看清楚里头漂浮的各种“鬼怪”:有的像个小乌龟,有的像小太阳,还有许多根本无法形容的奇形怪状。
“这是什么东西?”楚怀好奇问,那年轻人便告诉他:“这是首祝说的瘟疫鬼,是瘟神派来人间的耳目。”他换了雪水做了片子再给他看,果然里头便几乎没了那些东西,乃解释道:“瘟疫鬼第一怕火,第二怕冰,却喜温喜潮喜脏乱,所以夏日洪涝后最易出现瘟疫,而冬日严寒却极少爆发瘟疫。”
说完又拿了另一个瓶子,同样做了个片子来:“这是烧开后的开水,”他看了看标签上的字:“已经过了五天了,是不是瘟疫鬼的含量同样不多?这就是首祝严禁我们喝生水,还要我们在山里保持卫生的原因了,这几年山民生病的可真少了许多。”
楚怀听他一席话似懂非懂,只觉得自己无知落后了太多。而那男孩又将他带到另一边:“他们看的这个也有趣,是咱们自己身体里的极微虚尘。”
“何谓极微虚尘呢?”楚怀问道。
“如我们见土地为土地,但其实土地也是由尘土组成,我们得了这显微镜,发现无论动物,植物,还是人类,在放大几百倍后,也都是一个个极小的微尘组成的,它们形态不同,但都具有生命力,当然,也极容易死亡,”少年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厚厚的手抄书本来:“这是女祝所写的教程,名《生物学》,另有一本《生理学》,能帮助我们理解自身。”
女祝,也就是女神,楚怀看了一眼,上头的作者名字是林菁。他随手翻看了几页,只觉得完全没法明白里头的意思,而少年也是有趣,教他取了自己口腔上皮细胞和血细胞来观察。
“这些……就是我们自己的极微虚尘?”楚怀一边观察,一边觉得活在梦中:“咱们就是由这些小东西组成的?”
“可不是呢,女祝还在书里说了,如果我们能做出一种电镜显微镜来,还能看见微尘是如何成长,繁衍和死亡的。”少年一脸向往:“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做到啊!”
而楚怀只觉得之前那个惊雷一遍遍在自己脑海中炸响。他不是真正的他,而是许多极微虚尘构成的他,那这些微尘又是如何让他思考,让他言语,让他感知这个世界的呢?还是人生其实本就是虚妄,不过是一场梦,庄生梦蝶,庄生亦蝶,根本没有真的世界,没有真实的存在?
带着一脑袋的纠葛,楚大将军几乎是失魂落魄的离开了这个实验室,至于再去探索其他吊脚楼——他已经完全失去勇气了。浑浑噩噩的回到沈安侯的“府邸”,正好沈大老爷也刚回来,看见他还打趣:“今儿玩的开心不?”
“你说,我是谁?”楚将军一脸凝重的握着他的肩膀问他:“我是谁?我到底是楚怀,还是一堆虚尘?我到底是真的我,还是只是我自己的臆想?”
“嗯?”沈安侯愣了一秒,“这边开哲学院了?”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西方哲学三大终极问题,沈大老爷自认还没本事说清楚。
“那些虚尘,是真的吗?”楚怀还在那里扮演祥林嫂碎碎念:“水里头有瘟疫鬼,人是由极微虚尘构成,那我们吃下其他虚尘,是不是也就将自己和它们融合了呢?”
沈安侯这才听明白了几分,问道:“您是去生命科学院的实验室玩了吧?您该这么想,其实从古到今,多少人想要解释人类的由来?也没法证明谁对谁错是吧?您就当这是一种解释方式呗。至于对错与否,和求神拜佛一样啊,信则有不信则无,别那么纠结。”
“可是我真看到了啊……”楚怀楚大将军一把年纪的像个孩子一样瞪大了眼睛:“真是太恐怖了,越想越恐怖。”
想不到还是个理科爱好者。沈大老爷捂脸:“这理论和您纯文科思维方式是相悖的,您还是别琢磨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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