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2 / 2)

加入书签

穆荇这一手算得上雷厉风行,还真震慑了世家一把。连带着四家五姓,除了不愿混迹官场的楚家,其余一个没逃掉的献出了大笔粮食,算是彻底解除了这一年的粮食危机。楚岷也不是个傻的,光他们一家子特立独行,那是药丸的节奏好吗?没隔几天便主动上表,表示愿意为圣人分忧,粮食满满的大粮仓已经准备好,请穆荇拍天使来接手,“以尽自己绵薄之力”。

圣人靠着银镜的生意没少跟着楚家赚钱,得了楚岷的折子立刻龙颜大悦,直呼“朕之肱骨也。”连带着派出去的人也是楚家的半个亲戚——正是在御史台当了几年谏议大夫、如今换了个名头继续呆都察院的秦江。

与前往其他地方、需要和世家斗智斗勇不同,这趟明显是个优差。同僚看着秦江包袱款款的就上路了,说不羡慕那是假的,可谁叫他们没这层关系在呢?想了想不免又嫉妒沈安侯一回,也只有他得了楚家青眼,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还让圣人颇为照顾,连姻亲都能跟着享受好处。

尤其是秦江,若不是娶了沈安侯的妹子,不说如今被圣人钦点去青州赚功劳镀金,光是他一场大病,就要被扔出官场去。更别说亲爹犯事儿还不被牵连、能带着爵位稳稳坐在御史台里混日子的。这不都是圣人看在沈大老爷的面子上给的优待么?

秦江也是个混不吝的,他不仅自己去,还把一家老小都带去了。圣人听他贱兮兮的报备:“那是内子的外家呢,她这几年没少和我抱怨,说小时候一块儿听沈家老夫人讲古,对楚家颇为向往。这几年沈侯爷出去采风,据说也去了两趟青州,回来又让她艳羡一回,偏不能带着她一块儿去。臣就想着这次的事儿也不急,干脆就圆了她的念想。再者两个孩子也大了,正好带过去相看相看,说不得楚家哪位姑娘或小爷能看上他们中的一个呢?”

一听这说话的风格就知道是沈安侯带出来的人。穆荇摇摇手随他去了,反正如他所说,这趟差使出不了什么风波,权当公费旅游了。沈安侯顺势便把沈凌也塞过去:“正好一块儿拎走,昨儿又闹的你嫂子头疼,我是服了他了。”

大夫人恨不得把小儿子扔出去不是什么秘密,何况有沈淑窈作为前车之鉴,沈凌自己也跳的厉害。听说这回是往东而不是往西南,他还不满意,直吼着“我要去找姐姐”,还是沈大老爷把他给哄好了:“楚家的多的是姐姐妹妹,仪容姿态无一不好,你去看过就知道。”

这些不过是小事儿,有听说的人也不过当个笑话,连林内侍都抽空给穆荇学了一回,逗得穆荇直笑。沈汀便在一旁站着死鱼眼看他们,一边小声嘀咕:“谁让沈凌那臭小子一副花心肠的样子呢,我们家太太最讨厌花花公子了!”

穆荇听了又笑,直说沈家出情种都是被逼无奈,还笑着问要不要赐几个美人给他们父子仨,吓的沈汀一头冷汗直叫饶命。

圣人每日里算计着得来的钱粮,看着下头钦差们送来的奏报,是真过了一段舒心日子。便是到了七月,各地传来旱灾的折子也没影响他的好心情,直接大手一挥让钦差们主持救灾去。各地官员才领略过监察御史的杀气腾腾,也不敢阳奉阴违,一个个老老实实的配合着发救济粮,一时间虽然民生依旧艰苦,可百姓们心中都热火朝天,对龙椅上的圣人更是恨不得顶礼膜拜。

从七月到九月,所有州县都被安置妥当。因朝廷准备在前,又应对得当,虽然还是不免有人饿死,但并没有哪里出现民变和恐慌。这在灾年里几乎是不可能达到的成就,不少文人墨客都写下诗赋记载此次盛世,传颂圣人的功德。当然也有人说起这些粮食都是世家所出,不过很快就被人给打回去了:“他们是出了,可这本来就是被他们贪墨的,是属于圣人的东西!若非圣人强压着他们交换出来,难道还能落在咱们百姓们头上么?”

有句话叫“有奶便是娘”,虽然不好听,却也是事实。圣人给他们带来了生机,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百姓便将他当做头顶青天,当做父母,甚至有些人已经暗暗立起了长生碑。穆荇看了暗探传上来的小纸条,心里不免又给沈大老爷记了一笔功劳,等到年底的吏部大考全部完成,他认真在呈上来的册子里给挑了两个不错的上州,让沈淞沈汀一块儿当太守去。

沈淞和沈汀被宣到乾元殿接圣旨,那一刻他们俩都是懵逼的。圣人看着便好笑,还故作严肃:“你们不愿去?”

沈淞沉默不语,沈汀却老实摇头:“京中多好啊,要什么有什么,还有我爹在这儿镇着,做什么都挺自由的。出去为官一方就难了,多大的责任啊,我才二十来岁呢,可不想把一郡百姓的事儿都扛在肩上。”

圣人听了免不了教训:“看来你爹说的不错,你们俩还是不够踏实,还是缺乏历练。”他自觉自己是沈安侯好基友,帮着调理基友儿子也是分内之事,好一通叨逼叨,从郡县治理到今后的发展路线都给他们做了规划,最后一言堂的决定了:“你们先去干三年,莫要堕了安侯的名头,三年之后要是干的出色,朕再在朝中给你们找个好位置。”

还能说什么呢?兄弟俩领旨谢恩,收拾了家什带着妻小上任去了。一下子出了两个地方大员,还都是年轻有为这个级别,一看就知道是去镀金刷资历的,朝中官员自然是满满的羡慕嫉妒恨。唯有一人看出了不妥——沈家如今除了沈安侯两口子并老夫人,竟是走的一个都不剩了!

看着手里的小小令牌,宁国长公主穆蓉轻声喃呢:“沈安侯这小子,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滑溜。”

第179章 乱起

这一年的春节,沈家过的尤为冷清。往年多半还有孩子彩衣娱亲, 如今只三个大人无趣的坐着守夜, 楚氏老太太便忍不住抱怨:“你就不能年后再将人打发了?如今可好?我只能看着你这晦气家伙过年。”

话虽这么说,她却是明白防患于未然的。京中时局越发紧张,眼见着圣人与世家之间必有一战, 将孩子们打发出去才是好事。沈安侯知道老太太不过口头说说, 便与她玩笑:“可见不止我们觉得自己的孩子都是混蛋, 这天下父母都是一般儿的。别人家的孩子都好, 只自己家的没个好东西,恨不得立时给踢出去。”

老太太气的啐他:“唯独你是混蛋中的混蛋,还要留在这儿碍眼?赶紧给我出去,让你媳妇儿给我解闷才是正经。”

“看您这话说的,真是偏心偏的没边儿了,好歹我才是您亲生的呢。”沈安侯厚着脸皮往前凑,还摸出一副扑克牌来:“要么咱们斗地主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三位一家之主便斗地主斗了个通宵, 也不知道沈家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会如何做想。第二日惯常是往楚舅舅家走一趟算完, 沈敬倒是带了孩子来拜见楚氏。看着苍老了许多的次子,老太太心里要说没点儿伤心那是不可能的, 可路都是人自己选出来的,她又能如何呢?

沈湛依旧是一副翩翩贵公子的好样貌,哪怕如今年纪不大,却端的唇红齿白玉树临风,外头罩一件枣红色万字花纹的夹袄, 便透出几分过年的喜庆来。一对儿龙凤胎翻过年也算是八岁了,眉眼和沈湛有几分相似,却不如他天生贵气,同样穿着大红料子的衣裳,站在沈湛身边却像是小厮丫环一般,平白生出一股俗气来。老太太扫了一眼,看他们表情怯生生的便皱眉头:“怎这般小家子气?”

沈湛有些无奈的解释:“前些日子赵氏去了,他们被吓着了一回,还发了阵子高烧,等好了就成这样了。”当然他可不会说是自己吩咐丫头给他们用了药,让他们夜不能寐又不得清醒,耳边还总有人说着可怖的话,生生将他们吓唬的高烧的。

楚氏什么场面没见过的,看一眼就知道这里头有猫腻,且十之八九与沈湛相关。只这位如今到底和武安公主结了亲,又分出去单过了,再管也没什么意思。她挥挥手让这一家子自己家去,却不想沈湛使了个眼色,沈敬便舔着脸凑上来,有些讨好道:“儿子还有件事儿求一求老太太,您也知道湛儿是我唯一的嫡子了,偏我是个没能耐的,也助不得他什么。只求您能开恩,让大哥帮他活动活动,总不能一直当个守宫门的尚公主吧。”

楚氏一听这个差点儿没摔了杯子,沈湛是个什么货色当沈安侯不明白么?与他扯上关系,那是嫌自己活的太自在了!可看着儿子可怜的样儿,她拒绝的话在嘴边过了一圈,总算是咽下去了:“回头你大哥回来,我替你问问他。只你也别抱什么希望,你大哥如今还在家自省呢,算不得牌面上的人儿,不定能说得上话。”

沈敬一听便有些心急,其实就算没有沈敬,老太太的圈子里就没能人了?几位相爷家的夫人老夫人可都是半日闲会所里的常客,她随便一句话提了便是,偏要这般推诿。

沈湛就提防自家亲爹乱说话呢,看他要开口赶紧使了个眼神,竟是让沈敬立刻就噤声了,只有些意兴阑珊的拱手谢过老太太,还虚情假意的说了沈安侯几句好话。楚氏却是越看越心寒,沈敬是什么脾气她能不知道?当年在他面前如何顶牛,在沈安侯面前如何妄自尊大的?如今竟是被亲儿子的一个眼神就吓住了,老实听话的让人毛骨悚然。

等这一家子踏出福德堂的大门,老太太直接一口气撑不住的瘫在了椅子上,吓了身边伺候的听琴青祺一大跳,连声让人去后头请大夫和医女来。直到灌了两口茶水,又得医女给她扎了一针,她才算喘匀了气,连声哀叹:“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哟!”

沈大老爷却不知道亲妈被倒霉弟弟气了个仰倒,这会儿正在楚家劝楚舅舅呢:“您看看这个冬天,别说下雪了,连雨水都没两滴。您信不信明年要么旱灾要么蝗灾,要么两样儿一块来?圣人总不能再坑世家一回,百姓哗变是迟早的事儿。您打一打奴炎也就罢了,难不成还想去平叛?自己人杀自己人,您心里不会难过?”

“那我能怎么办?学你的样子把儿女都弄出去?然后自己装疯卖傻?”楚怀眉头皱的死紧,满脸的不耐烦:“事儿总是要有人做的,我不做也有其他人,与其让事情彻底失控,还不如我担下来。”

“您真不用这样。”沈安侯也是没辙,干脆给他透露了点儿内幕:“我只跟您说一回,往后是不认账的。”他小声说了自己的布局,有些无奈道:“长痛不如短痛,我的人总会引导着百姓尽量减少伤亡,否则我也白忙活这许多年了。”

楚怀虽然一直知道沈安侯在暗中布置,可没想到他玩儿这么大,好悬才端住了自己的表情:“你就不怕圣人察觉出来,直接抓你砍头吗?”

“我要不是看他自身难保,也不会做的这么急啊。”沈安侯无奈的小声嘟囔:“往前十来年,我不过是想在青州边上弄块地,等在京中混不下去了就过去种田养老。可越种田我就越发现了,盛世太平下百姓还没个人样儿过,碰上天灾人祸,他们岂不是只能死路一条?”

“所以你就想自己当家作主试试?”楚怀压低了声音满脸的狰狞:“你想当皇帝?”

“得了舅舅,我脑后有反骨的,何况我从没把自己当过是穆荇的人,这两条您哪条不知道?”不仅是他知道,便是楚岷大表哥只怕也心中有数:“不说我了,您只怕也和我没多大差别,又何必演出这一脸的惊惶来?”

楚怀便收了表情,顺势给了他胳膊上一拳:“过场还是要走的,直接承认了多没意思。”他一屁股坐下,又恢复了淡定从容的神仙样儿:“既然你有了安排,我自有办法抽身,你就不必替我费心了。”

总算得了他一句准话,沈安侯便松了口气,这些年他从西到东从南到北的各处子屯粮囤的不少,又到处开荒种植高产作物,连圣人皇庄里的存货都被他想方设法的搞出来了大部分。加上各种蓄水池和深水井,若真有百姓流离失所,他总有法子就近接收和安置。

和楚舅舅扯了几句闲话,沈大老爷看看天色,带着夫人回了沈府。到家才知道沈敬来一回,又把老太太差点儿给气病了,两口子差点儿没忍住了让人打上门去。楚氏无力的摆摆手:“罢了罢了,他是恶人自有恶人磨,都是报应。”

沈安侯还是想收拾了沈湛这小崽子,被林菁给劝住了:“无论他好过不好过,老太太都得伤心,指不定还要为沈敬提心吊胆。你要是真替老太太着想,不如想法子让沈湛滚远些的,别碍着眼了就行。”

要说这事儿本不会太难,偏京中有个武安公主盯着,沈侯爷一时半会的还真无计可施。这一拖便到了阳春三月,原本应该莺飞草长的时候,大地却一片死寂。从幽州到蜀州,从并州到琼州,全大燮都被干旱的阴影笼罩着,农人们面对干涸的土地欲哭无泪,只能寄希望于京城那位无所不能的圣人再搭救他们一把,发下救灾的粮食让他们得以活命。

穆荇去岁吃到了甜头,今年便还想照章办事,出动监察御史来到各处,“规劝”世家捐献财物。然而去年已经伤了元气的世家哪里还肯从的?他们也有自己的应对措施。一方面散布谣言,从新宁元年的日食讲起,一直到这两年的干旱,归咎于圣人“名不正言不顺,得不到上天庇佑”,另一方面,世家子表面上乖巧听话,私底下却动起了手脚,让穆荇再次体会到三年前那般政令阻滞不畅的无力感。

那年有沈安侯当炮灰,让他与世家达成了妥协,可这一次没了缓冲,他也不想再妥协。两边顶了起来,唯有安抚百姓的事情被拉下。得不到救济的人们渐渐变得失望,又在流言中滋生出愤怒来,随着有心人的振臂高呼,不少地方都出现了叛乱,打了圣人和世家一个措手不及。

是的,便是世家也不过想逼着穆荇后退一步,没想过要把天下给弄乱了。只这回已经来不及,好几路的“反王”打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名义到处乱闯,更有甚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有些州县靠着都尉府的兵勇们勉力镇压了叛乱,可也有不少地方,本就烂了根基,如今被这些人轻轻一推,竟是豆腐渣一般倒了个一干二净。

听着下头告急的传书,不仅是穆荇的脸色变了,连世家的脸色也变了。“郡守出逃,都尉不战而降?这就是我大燮的精兵?”乾元殿的摆件又被摔了一批,圣人指着几位相爷的鼻子大骂:“这就是你们从大燮无数人才里头选拔出来的官吏!尸位素餐!朕要你们何用?”

</div>

</div>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