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豌豆黄的口感本来微沙,但这块儿被谢毓做得纹理细腻,松而不散,入口绵柔。
轻轻一抿,便满满都是豌豆浓醇的香味儿。
第一口没什么甜味,只有慢慢的豆香。再一口,甜味越来越浓,一整块下去,正巧到了最合适的位置,回味悠久绵长。
沈奉仪吃完了一块儿,正想迫不及待地去舀第二块,才恍然想起这会自己是来找茬的。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注意力从那诱人的点心上分开。
她冷哼了一声,把银勺子往旁边一摔。勺子落到梨花木的桌子上,响声清脆。
谢毓心中一咯噔。
她虽知道这点心按理来说不会有什么错漏,但找茬的人自然没什么道理可言。
谢毓惴惴地道:“奉仪娘子,可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不对?”
沈奉仪嗤笑了声,对半夏招了招手,道:“半夏,你来吃一口,告诉她有什么不对。”
半夏得了令,拿帕子捏了一块放入嘴中,仔细品了品,除了觉得好吃,也没找出什么“不对”来。
但是事已至此,她不得不依着主子的意思,捏尖了嗓子,学着以前见过的宫里大太监发作小宫女的样子叫道:“好呀,奉仪娘子让你做点心是你天大的福气,你竟敢拿来这样糊弄人的东西?”
沈奉仪点了点头,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豌豆黄做出来要两天,这定然是从哪里寻来的残羹冷炙。”
谢毓虽说脾气好,但也不是泥捏的菩萨,见她这样鸡蛋里挑骨头,一道怒火直窜到心口。
“奴婢不懂奉仪娘子的意思。”她道,“娘子说要用豌豆黄,奴婢便想尽办法做来了,娘子可不要信口污人。”
沈奉仪一挑眉:“还敢和主子顶嘴了?不过是得了太子爷几分好,还真以为能在这东宫里横着走了。”
“半夏。”沈奉仪转头,朝着谢毓一指,“把她拖出去,跪上两个时辰。”
半夏:“……是。”
她心想这得罪人的活计怎么都往自己头上塞,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去,轻手轻脚地扯住谢毓,在她耳边微不可闻地说了句:“姑娘得罪。”
谢毓顺着她的手站直,抬头看了眼沈奉仪。
沈奉仪长得是标准的北方女子模样,骨架大,眉眼大气,身架子比谢毓能大上一圈。
此时,她脸上浮着一层浅浅的笑容,像是大计得逞一般,满心的快乐。
谢毓忽然也笑了,笑得比平日还甜,尖尖的虎牙露出来了一点儿,白得晃眼。
她道:“奴婢谢娘娘赏赐。”
沈奉仪看着她往院子里走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忽然一阵心悸。
“不过是一个婢子罢了。”她安慰自己道,“就是杖毙了,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谢毓正对着堂屋的门,直直地跪了下去。
深秋的青石板很冷,刚开始还不觉得,没过多久,凉意透过了薄薄的裙子,就顺着膝盖爬了上来。
下午的太阳惨白惨白的,却没什么暖意,将谢毓脸上的冷汗照得一清二楚。
她跪了快半个时辰了,却没有松过一刻劲,脊梁骨一直是挺拔向上的。
膝盖开始很疼,疼到后来就麻木了。她知道这膝盖没几天肯定养不回来,便干脆不去在意,跪的更直了。
但是她的身子却不受她控制,没过多久,就开始微微打晃。
半夏背上一层冷汗,本想给她拿个垫子什么的,但眼见着沈奉仪直直地看着这边,也不敢造次。
“晃什么呢?”
沈奉仪喝了口茶,好整以暇地看着谢毓,看见她嫩白的鹅蛋脸,心中更是不虞:“难不成是对我的‘赏赐’有什么不满?”
谢毓垂着眸子,说道:“奴婢不敢。”
沈奉仪却是不依不饶,嘴里的话也是越来越刺人:“我看你长得也就这样,心里没点自知之明也就罢了,还不要脸地扒着太子殿下——”
“本宫怎么了?”
那个沈奉仪日思夜想的声音,现在却如来自地狱的恶鬼一样,让她脸色煞白。
沈奉仪连茶水打翻了都不自知,拎着湿了一块的裙子冲到了院子里,慌张地道:“嫔妾见过殿下。殿下,您听嫔妾解释——”
宋衍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
他旁若无人地扶起了谢毓,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谢毓却是没有马上回答。
她努力地回想了下当初被爹爹抓回家后抄一千遍家法的悲惨经历,眼泪立马就簌簌地落了下来。
谢毓看见宋衍立马沉了下来的神色,暗自斜了眼面色煞白的沈奉仪。
太子爷还用得着我这个“江南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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