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2 / 2)
对于胡善围而言,沐春就是变成像太子那种三百斤的大胖子她也是喜欢的。
只是胡善围可以接受,沐春自己不甘心成为逐渐发福的中年油腻男人,时不时故意缩着腹部,就像喝了雄黄酒的白素贞,努力保持微笑,坚决不肯现出圆滚滚的肚子。
胡善围能够看出沐春眼里偶尔出现的落寞,以前一起归隐,两人在家里有个伴,就是什么都不干,躺在树荫下乘凉,一天很快就过去了,现在她在宫里忙,女儿在宝船厂忙,沐春一个人在家,孤独寂寞,还要努力在老婆女儿面前掩饰,真真为难他了……
沐春见胡善围久久没有回应,连忙出言争取,“西南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管,如今云南那边为我立的祠堂香火鼎盛,如果我不保护他们,岂不是白白受了这么多年的香火?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你说是不是?你放心,等平定陈季扩之乱,我就回来了。”
胡善围猛地回过神来了,说道:“你出去保家卫国,我当然支持的,我和阿雷在家里等你凯旋归来。”
英国公张辅挂帅,再次南征,沐春混在神机营,带着火药厂最新制造(山寨)佛郎机燧发枪,如今他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身体素质不如从前,胡善围暗自为沐春担心,面上却不露怯意,担心伤了沐春的士气,好像沐春只是回云南探亲,她给沐春准备了宫里头各种药丸,说道:
“这是去瘴气止泻去痢疾的、这是补身子的、这个香包是驱蚊的、这个是外敷伤口的,去腐生肌……晓得你基本用不上,给手下将士们用也是好的。”
又道:“阿雷已经长大了,性子渐渐沉稳起来,不像以前那样玩闹,你放心的去,我能照顾好她。”
沐春也努力表现出“我去去就来”的轻松之感,“有你在家,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们娘俩在家等我的好消息。”
老夫老妻了,纵有千万不舍牵挂,面上都淡淡的,努力让对方放心。
阿雷就不一样了,她不好意思当着姐姐姐夫的面哭,自己先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哭一场宣泄出来,然后洗了脸,去饭桌和姐姐姐夫吃晚饭。
老夫老妻集体装瞎,看不见阿雷红肿的眼睛,若无其事。
隔壁邻居沐府,等到沐晟罚俸一年,戴罪立功的消息,沐府老弱妇孺方松了一口气,之前各种风言风语都有,什么和以前的淇国公府丘家一样,全家发配到海南种甘蔗的,沐家人提心吊胆。
现在沐家逃过一劫,都是祖宗保佑,沐昕遂带着沐氏全家人去了祠堂给祖宗上香,感谢十八辈祖宗。
祠堂供桌摆拍着牌位,还有三张画像,居中的当然是父愁者联盟的创始人沐英,沐英旁边是原配夫人冯氏的画像。两人皆穿着大红礼服。
第三张画像当然就是英年早逝,连老婆都没来得及娶的沐春了。
沐春和沐英的装扮是一样的,大红朝服,手捧象牙笏板,头戴五梁冠,冠中间用铜丝顶着一颗玉蝉——这是公爵的标志。
沐昕是沐府唯一的成年男子,两个哥哥都在云南,他在家里顶门立户,站在最前面,焚香带着沐家子孙三拜后,沐昕把香插在香炉里,转身,眼角余光扫在画像上,看到大哥沐春半张脸。
蓦地,脑子一亮,这半张脸和那天于自己擦肩而过、和胡尚宫的妹妹十分熟悉的男人重合了。
是大哥!怎么可能?沐昕死死盯住大哥的画像,脑子都快炸了。
到了第二天沐春跟随英国公张辅出征,胡善围和往常一样早早进宫当差,失业在家的阿雷熬不住了,跑去混在人群里送姐夫。
沐春这几天故意不刮胡子,任由胡子野蛮生长,长成一副天然的面纱。人到中年,发福长胖,其实不用胡子掩饰,也不会有人把坐在炮车上抱着燧发枪打瞌睡的老兵油子和当年京城混世魔王沐春联系在一起,哪怕他们的轮廓相似。
阿雷挤到前排,把一包刚刚出炉的鸭油烧饼并一包卤鸭头、鸭掌和鸭肠递给炮车上蹲着的老兵油子。
在南京,身而为鸭,死法千万条。
阿雷一句话都没说,想说的话都在吃食里。老实说,沐春陪伴她的时间比胡善围还长,阿雷舍不得。
这女儿没白养,沐春神色激动,连胡须都无法掩盖了,他也不敢和阿雷说话,只是抱着食物,对着阿雷点点头。
父女对视,浑然不觉有第三人盯着他们,正是驸马沐昕,确认过眼神,这就是死了十三年的人。
第238章 放开那个女孩!
一个老大一个老小,沐昕和大哥沐春见面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由于兄弟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沐昕把刚刚挖鼻孔的手指头像啜螺蛳般啜得又响又香,给沐春留下“深刻”的第一印象,这让沐春对小弟弟有了心理阴影,总觉得他的手指头不干净,不想让他触碰。
小孩子心里都是比较敏感的,觉得大人不喜欢他,根据“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了哼”幼稚逻辑,沐昕也和大哥不亲近。
后来沐昕送到宫里当伴读,接替大哥成为新的人质,大哥沐春去云南搞移民工作,兄弟再没见过。
不过,沐春虽去了云南,但是京城到处都流传着大哥混世魔王的传说,什么关在祠堂罚抄家规,把烟火扔进恭桶里炸,“发粪涂墙”;什么和亲爹沐英大阅兵时比赛射箭,用奸计赢了亲爹;什么当鹰扬卫指挥使时,有组织无记录的号令手下打群架,不折手段,胜出者升官,甚至有人说沐春在擂台上为了获胜,光着屁股打架云云。
总之,大哥是个浪子回头的典型代表,年少轻狂,成年了也能做出一番大失业的人物。
不过,年幼的沐昕并不喜欢大哥,他觉得父亲用他的自由来交换了大哥,从此沐昕不能离开京城半步。
再见面时,是沐春扶着父亲沐英的棺材回家,送到南京郊外观音山祖坟那里安葬,沐春在家里办了三个月的丧事,当时家里还有沐晟、沐昂两个成年的哥哥在,沐昕跟在沐晟和沐昂的两个哥哥屁股后面做一些迎来送往的杂事,一切都听大哥沐春的。
看着沉稳的大哥,沐昕很难想象这个人和当年在祠堂“发粪涂墙”的顽劣孩童是一个人。
此时沐昕已经懂事,不恨大哥夺走他的自由了,沐家人享受富贵,就要付出相应代价,男人要付出战功,抛洒热血,听说为了保护大哥,父亲沐英腰部的脊椎都被炸烂了,还有留守在沐府守活寡的嫡母、二嫂等等,谁人的日子好过呢?
沐英到底还是偏疼小儿子的,把沐昕安排成一个花瓶角色,不用像三个哥哥那样镇守云南,沐昕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血,他努力当好花瓶,谨慎的皇子皇孙们保持关系,又保持距离,他是沐府唯一一个成年男子,承担着应有的责任。
大明改朝换代,沐府屹立不倒,是运气,也是沐家人努力的结果。
后来,作为沐家最帅的男人,沐昕端上了驸马这个铁饭碗,带着常宁公主来拜沐家祠堂,沐春画像旁边空空如也,堂堂公爵,当了一辈子光棍。
新婚燕尔时,常宁公主曾经问他为何大哥沐春终身未娶。
沐昕说出了沐家的传闻:“据说大哥年轻时喜欢一个姑娘,但是不晓得什么原因,或许那个姑娘青春早逝,亦或是嫁给了别人。大哥性子烈,他不同意,父亲也不敢给他安排其他婚事。大哥一心扑在云南搞事业,无心婚姻,鞠躬尽瘁,三十来岁就耗尽了体力,一病去了,听说大哥临死前,说他虽没有为沐家留下子嗣,但此生并无遗憾,云南那些新移民都是他的后人,他此生可以瞑目了。”
其实这都是二哥沐晟为掩人耳目瞎掰的谎言。为大哥沐春强行塑造浪子回头、深情款款还保家卫国的英雄人设。
立人设一时爽,一直立一直爽,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相,沐家祠堂里沐春的画像是个伟光正、受人敬仰的形象。
后来,常宁公主去世,命贵福薄。公主性格温和,从不摆公主的架子,短暂的婚姻十分甜美,沐昕很是悲伤,他年纪轻轻成了鳏夫,也无子女,却已无再娶的意愿,愿意守着公主一生,反正二哥和三哥都很能生育,以后给他过继一个儿子,延续香火便是。
成了鳏夫的沐昕再看祠堂沐春的画像,除了尊敬,又多份知己之感,惺惺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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