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2 / 2)
不看僧面看佛面,彭城伯府是大堂哥朱瞻基的外祖家,家里的客人自是有些脸面的。
孙柳依忙说道:“没关系,是民女没有说清楚。”
阿雷正拿着一根大白萝卜,削尖了插在兔子头上当耳朵,方才一堆小宫女,没有仔细看,闻言定睛一瞧,“好漂亮的小姐姐,你要不要来一起堆雪兔子?”
阿雷和朱瞻基朱瞻壑两个堂兄弟从小就是玩伴,习惯了,没有尊卑之分,也不觉得和两个外男一起玩耍有什么不妥。
孙柳依不一样,在她眼里,面前的人是东宫皇长孙和汉王世子,男女有别,尊卑有别。正如家里教导的那样,这是“贵人”。
故,孙柳依觉得堆大白兔子很有趣,童心顿起,跃跃欲试,还是压抑了自己,“多谢胡小姐相邀,只是民女今日随彭城伯太夫人进宫,待会若太夫人唤民女,民女要过去陪太夫人。”
孙柳依有事,阿雷没有强留,笑道:“改日你得空再找你玩。”
京城豪门无人不知胡善围,胡尚宫除了是三朝尚宫,也是唯一在宫外有家的女官,家中只有一个幼
妹,故胡尚宫每天早晚进出宫当差,一路由锦衣卫护送,排场比尚书大人都大。
胡宅在京城一环线上——彭城伯府都没有这么好的地段,邻居是汉王府和沐王府,沐王府有好几个小姐与胡小姐年龄相仿,互相来往,故胡小姐的手帕交都是京城顶级豪门贵女。
孙柳依的父亲是永成县主薄,连官都谈不上,如今在彭城伯府,寄人篱下,豪门贵女也自然划入“贵人”之列,她心下自卑,不敢和阿雷这样的女孩儿玩耍,然而,心下又有些期盼,便顺水推舟,说道:“好,我们改日再聚。”
孙柳依告辞,朱瞻基是后宫正经小主人,吩咐宫人,“园子路滑,你们好生跟着孙姑娘,莫要摔倒。”
孙柳依听了,心头一暖。
且说太子妃和彭城伯太夫人一行人赏梅,远远看到花园卧着一只大白兔子,就走过来瞧,和半路的孙柳依遇见,得知是阿雷和两个皇孙堆的,便一起来看雪兔子。
朱瞻壑挑了两个煤球塞进兔子头里当眼睛,朱瞻基拿着薄刃给兔子弄个短尾巴,阿雷用胡萝卜刻了鼻子,按进兔头里。
雪兔子大功告成。
见太子妃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了,三人连忙抚去身上的雪沫子行礼。
太子妃难得一见长子玩耍的时候,笑道:“这雪兔子不错,栩栩如生,乘着园子里的雪还厚实,今年又是鼠年,你们堆一只老鼠可好?”
阿雷笑道:“好的呀,先用白雪堆出形状来,最后用墨汁浇上去,就是一只大老鼠了。”
太子妃摸了摸阿雷冻得通红的手,“哟,这小手冰的,不用着急,先暖和一会再堆。”
太子妃一来,朱瞻基立刻恢复了稳重的模样。
太子妃晓得她们这群长辈在这里,长子拘束,定玩不开,长子一年到头就像一头老黄牛似的勤勤恳恳,在过年的时候要尽情玩一玩才好,便借口去看东边的白梅,带着众人离开。
走的时候,彭城伯太夫人把自己的手炉强赛给大外孙朱瞻基,怜惜的摸着外孙瘦若梅枝的手,“看你吃的也不少,怎么总不是不见长肉呢,先捂一捂再玩,小心手指冻久了,写字打颤。”
太子喝水都胖,朱瞻基肉没少吃,就是瘦。他和他爹站在一起,就是一根竹签和一个圆滚滚山楂,正好串一串冰糖葫芦。
“谢外祖母。”朱瞻基接过手炉,对于亲人,他总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客气中带着疏离。
众人离开,三人商议着堆大老鼠,阿雷穿的少,刚才没有活动,立刻觉得有些冷,双手合拢,在唇边呵了一口热气暖手。
一旁朱瞻壑身强体壮火力旺,他见阿雷手冷,便伸出双手捂住阿雷的手,反复揉搓,“暖和了没有?我们再去滚一个大雪球,玩的时候就不冷了。”
朱瞻壑比两人都小两岁,天真烂漫,他遗传了永乐帝人高马大的体型,看起来和两人同龄。
朱瞻基见了,顿时眼睛都开始抽搐,把灰鼠皮大氅披在阿雷身上,又将彭城伯太夫人送给他的手炉递过去,“让阿雷歇一会,吃点东西,我和你去滚雪球。”
阿雷披着大氅,只是不肯接手炉,”同去同去,我又不觉得累,在这里干等闷死了。”
三人一起滚了一大一小两个雪球,朱瞻壑找了根马鞭,插在大球后面当老鼠的细尾巴,朱瞻基把墨汁倒进浇花的喷壶里,浇在大白鼠身上,阿雷折了几根梅枝,撸去花朵,插在老鼠头两边当胡子。
三人配合默契,朱瞻基倒墨汁给老鼠做“美黑”,墨汁飞溅,低落在阿雷脸上,霎时像长了胡子,朱瞻壑指着阿雷哈哈大笑,却不慎脚下一滑,往朱瞻基身上一倒,朱瞻基被撞个措手不及,一个仰倒,喷壶里剩下的墨汁全都倒在自己身上了。
霎时,朱瞻基棱角分明、时尚超模性冷淡禁欲厌世风高级脸变成了大花脸,阿雷刚刚用雪水擦干净了“胡子”,此刻被喷壶溅了一脸的墨点子,脸上立刻成了沾满了黑芝麻的烧饼。
只有朱瞻壑这个罪魁祸首脸上是干净的,他还幸灾乐祸的指着阿雷的烧饼脸笑道:“胡大麻子。”
气得阿雷双手往朱瞻基吸饱墨汁的薄袄上随手一抓,沾满了墨汁,然后一个左右开弓,把朱瞻壑脸上涂黑了,“天蓬元帅。”
天蓬元帅猪八戒是个猪精,古代的猪一般是黑猪,大白猪是现代引进的品种。所以阿雷把涂黑的朱瞻壑叫做天蓬元帅。
朱瞻基无端被阿雷“袭胸”,只觉得自己排骨胸口辣辣的,像是烙了两个印记,一时觉得身上没有力气,软软的起不来。
朱瞻壑被抹了一脸,发起反击,双手捏着阿雷的脸,抹下十个手指印,“胡大麻子变身小花猫。”
看着朱瞻壑的指腹在阿雷脸上滑过,朱瞻基立刻有了力气,站起来拦在两人中间,结果阿雷来不及收手,准备抹到朱瞻壑身上的墨汁全都涂在了朱瞻基脸上。
被阿雷糊了一脸,朱瞻基一点都不恼火,冰冰凉凉的手指在脸上滑过,简直不要太舒服。
别看朱瞻基平时闷声不响,内心骚动的很,简称闷骚。他迅速掌握了阿雷的行动规律,“以手还
手,以牙还牙”,故意装作生气,也伸出沾满墨汁的手摸了阿雷的脸“还击”。
阿雷中招,当然要还击,揉了一团“黑雪”,扯开朱瞻基的衣领塞了进去……
场面彻底失控了,三人笑玩成一团,打起了黑雪仗,等胡善围忙完了,找阿雷一起出宫回家过年时,只看见三个大煤球在雪地里翻滚,都看不出那个煤球是自家女儿。
墨水在皑皑白雪里晕开,乍看上去像是一幅黑白水墨画,三个熊孩子身上沾满了墨汁,在雪地里摸爬滚打,就像三支毛笔,信笔书写涂画,鬼斧神工的形成一幅嬉雪图。
永乐六年初春,始于堆雪兔子,终于打雪仗,也是三人童年的终结,他们从赤子之心的童年迈入了充满各种烦恼和悸动的少年时代。
这一年,张淑妃代掌后宫大权的手段从青涩走向成熟,到得心应手,胡善围从她身上经常能看到端敬贵妃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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