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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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纲说的义正言辞,各打六十大板,其实偏向胡善围,表示国家欠你一个老公。要不是毛骧从中作梗,胡善围早就是一品伯夫人了。

毛骧看着胳膊肘往外拐的纪纲,就像看着自己养的猪把自家菜园给拱了,男大不中留啊,辛辛苦苦一手栽培提拔,抵不过胡善围一句冷嘲热讽,贱不贱,贱不贱啊?

乘着毛骧气得七窍生烟的功夫,纪纲带着胡善围进去禀告了。

洪武帝的书房,墙壁上新挂了一副《松鹿图》,正是沈琼莲在坟头作画的手笔。

大雪压松,松针苍绿,鹿群在松间漫步,静谧美好。

这是孝陵还没有遭遇战乱之前最美的时刻,洪武帝会一生珍藏。

洪武帝问:“谁是达定妃中毒的泄密者?”

胡善围说道:“泄密者就在微臣面前。”

胡善围的面前就是洪武帝。

洪武帝纹丝不动,“你好大的胆子。”

他没有否认。胡善围更加确定自己的推测:“五个嫌疑人,我,太医院院判大人,茹司药,毛骧,我们四个人从中得不到任何好处,反而会招来大祸。如果只看此事的结果,皇上是最大的获利者。无论宫里宫外,汉王势力连根拔起,皇上再也不担心陈友谅残余势力反扑。”

“既然您能够收集到齐王接受陈友谅旧势力的证据,那么齐王早就在您严密监视之中。瓮中捉鳖杀了齐王一个人有什么用呢?陈友谅旧势力依然在,就一日是皇上的心腹大患。所以您一边骗齐王回京城伺疾,一边要下旨传齐王进京的人故意装作无意间泄露达定妃中毒的真相,虚虚实实,哄得齐王不得已孤注一掷,纠集所有的力量拼死一搏。”

“还有潭王,皇上多疑,是想试探亲儿子的心在父亲还是在母亲那边,逼着潭王做出非此即彼的选择,一个对大明不忠的儿子,就不配当大明亲王、不配当您的儿子。”

“您唯一算错的就是齐王没有和后宫的人里应外合逼宫的勇气,逼皇上传位给他,而是选择去孝陵抓鲁王和孝慈皇后的遗体为要挟,救出达定妃,然后远走高飞。”

“您最先的打算,是达定妃齐王逼宫失败,羞愤自杀为结局,这样既一举歼灭了汉王旧势力,还能保全皇室的名声,昭告天下,达定妃和齐王是叛徒,理所当然的把母子两个钉在耻辱柱上,计入史册,被人千古唾骂。”

然而到了最后一步,还是失控了。禁军统领巩昌侯郭兴严阵以待,早有准备,还顺手推舟批准蒙在鼓里的沐春休假,却没有等到齐王叛军逼宫的那一刻。反而是防守薄弱的孝陵出事了。

正因如此,洪武帝回宫之后,并没有立刻找范宫正催结果,任凭茹司药在监狱里蹲着,因为洪武帝知道她不是泄密者,否则,茹司药早就被严刑拷打死了,还能像现在这样斜倚熏笼?

动机,结果都大致吻合。后宫的事情,从来不只是影响后宫,孝慈皇后句句皆是肺腑之言。

洪武帝说道:“你不怕朕杀了你?”

胡善围说道:“怕,微臣怕死。但这世上有很多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微臣是从头到尾经历此事的宫廷女官,寻找真相是微臣的责任,尽管这个真相微臣也不愿意面对。陛下是帝王,要江山永固,陛下这样做并没有错,可是陛下,已经死了很多无辜的人了,求陛下开恩,放茹司药一命。茹司药进宫十四年来,兢兢业业,治病救人,她命不该绝。”

洪武帝闭上双眼,许久没有睁开,就当胡善围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洪武帝睁开眼睛:“此事你要保密,就当没有发生过一样。另外,茹司药从即日起辞官出宫,不得留在宫廷,终身不得泄露达定妃中毒一事,否则朕株连茹家九族。”

胡善围说道:“臣,叩谢皇恩。”

胡善围行礼退下,走到门口,洪武帝突然说道:“朕……朕的确有试探之心,但从来没有打算杀了潭王。他毕竟是朕的亲骨肉,朕将来会赦免他的罪。可是朕没有料到,潭王宁可死,也不肯要朕给他的姓氏。你刚才说这世上有很多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原来朕在潭王心里,比死亡更可怕。父子亲情,为何冷淡如斯?”

胡善围不知如何回答,只得说道:“微臣……和父亲的关系,也不太好。”

不要问我这个问题,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要不您问问沐春吧,他和他爹西平侯的父子关系……嗯,更糟糕。

皇上要茹司药当天走,宫里不敢留她到明天。

黄昏,絮飞飘白雪,风波梦,一场幻化中。茹司药背一个小包袱从西安门出宫,朱红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

离开当差生活十四年的地方,茹司药没有回头看,她怕自己会流泪,径直向前走,她不停的自我安慰:孝慈皇后死后,后宫风波不断,她卷入纷争,已经无法专心医学,不如归去。

可是,终究心有不甘。宫里有纷争,难道宫外就一定太平么?

茹司药对宫外的世界心存恐惧。

“茹司药!”谈太医赶着一辆马车跟过来,茹司药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谈太医问:“茹司药将来有何打算?”

当着谈太医的面,茹司药不肯示弱,说道:“一个人所操心的无非是养老和医疗。养老,女官俸禄可以拿一生;医疗,我自己就是大夫。我要回老家去父母坟前祭扫,然后四处寻访名医、游历天下,收集宫里没有见过的药材和医书,找个喜欢的地方开个药铺,等积累够了经验,就编写一本关于女人病症的医书。”

谈太医问道:“我可以陪着茹司药做这些事吗?我也想游历天下,开药铺写医书。”

茹司药觉得好笑,“你是太医,你都不能离开京城。”

“现在不是了。”谈复说道:“我已经向太医院请辞,我现在只是平民谈复,一个想远离宫廷纷争,和喜欢的人游历天下、厮守终身、一起开药铺钻研医学的男人。我没有官职,也打算不靠家里接济,将来若在民间混得不好,可能需要茹司药的终身俸禄养家糊口,不晓得茹司药瞧不瞧得上这样的我。”

茹司药含泪笑了,背着小包袱跳上马车,“我养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茹司药:是的,我接近你,只是为了学习医学。

茹司药:我是不可能嫁给他的。

茹司药:真香!

第124章 他还是个孩子啊

茹司药二十七岁,在这个年代,算是老姑娘了,不过宫廷女官嫁给官员当续弦,也是极大的联姻价值。茹司药父母双亡,族人无人考虑她的意愿,都想利用她的婚姻攀富贵,媒人趋之若鹜。

茹司药听到消息,原本打算先回老家祭扫,立刻改变了主意,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和谈复成亲,结为官方承认的伴侣。

谈家和茹家都是江南大族,谈复快三十了还打着光棍,身为监察御史的谈爹早就坐不住了,甚至说出“你好男色也不要紧,我只想抱个孙子,你爱谁谁”这种话。

结果谈复带茹司药回无锡老家,商议婚姻大事。谈爹狂喜万分,以为自己做梦,儿媳妇出身书香门第,六品女官,待遇终身,温柔贤淑(表面上),精通医术,当即三媒六聘,娶儿媳过门。

新婚三天,谈复借口带着茹司药去新娘子老家回门,其实是游历天下去了,谈爹准备了好几车礼物带给亲家,期盼十个月后抱上孙子,却不知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茹司药带着丈夫锦衣还乡,去父母坟前祭扫,茹家族人如意算盘被打破了,还得强颜欢笑接待新姑爷,因为谈家是无锡大族,家里是做官的,不好惹。

回老家尽了孝道,茹司药和谈复开始了“夫妻尝百草”之旅,他们泛舟东海,还去了西南,奢香夫人热情接待他们,和寨子里的巫医互通有无,得了许多新奇的药材,试验药性,还画了图谱,以方便后人采摘。

因胡善围救了茹司药一命,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茹司药把经历写成书信,投到各个驿站,辗转传到宫里,几乎每月一封。

谈茹夫妻的行踪不定,在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不多,但是游历和收集药材都要花钱的,靠着茹司药的俸禄和夫妻偶尔行医治病的报酬支撑,自给自足。不拿家里的一分钱,也就不用受到家族的禁锢,要茹司药在家里当足不出户的贤妻良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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