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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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偶人何德何能入了国师大人的眼。

恍惚里曾经当年那月,城春草木渐深,大火惊起了一片喧嚣之声,彼时他木愣愣地站在国师府前,感觉自己的眼睛似乎湿了,却不知为何要哭。看着那眼前的汹涌火海,看着看着,他心中忽然想起的,是自己与此毫不相干的身世故事。

他本是贱奴,因得了国师一句“这双眼睛极好”,才脱离贱籍从此侍奉国师左右。那时正逢国师大人养一只骨雕,白骨身躯,无血无肉,是食生人之魂,偏少一位饲主,从此,他便成了照顾饲养骨雕的雕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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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匪·二当家

遇上这个人是他的劫数。而劫数劫数,就是你明知是劫数,却也明白地撤回不了手。因为倘若能让人这么容易就收手了,不付出代价,那就不叫劫数。

他是山匪,从来不讲道理,看上了就抢过来,没有什么前来后到的顺序,也没什么伦理束缚。年幼时他一家老少都死了只剩了他一个,寨里的小孩无论是不是缺爹少父亲,总归家里人比他的齐全,所以吵起架来,闹了矛盾了,就叫他“没人要”。既然没有人要他,那他总要对自己好一点,所以谁让他不开心了,他就让对方加倍不开心。

吵得最凶的一次,他把对方耳朵都咬下半只来,含在嘴里,咸咸的。那小孩哭得死去活来,可寨里的大人都不敢对他如何。他知道,这种特权都是因为他已死的阿爹和父亲的缘故。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行事无所顾忌,因为他清楚地明白,已故之人是他的免死金牌。他才不管别人死活,心中一股怨气,谁让他是没人要的小孩。可有一天,年少时的大当家跟他说,他不是没人要,他拉住他的手,说喜欢他。

彼时年少,谈爱只觉羞惭,再多情感也只敢用“喜欢”二字。他明明也欢喜,可从来别别扭扭不肯直说,然从此行事却是渐渐有了拘束,再不做以前那般无法无天的模样。后来有一年大当家出去一趟,抢回来一个人,然后大当家说要娶这个人。他感觉自己被辜负,可他不愿意做被抛弃的那一个,于是他杀了大当家,抢了那个人。

从那个时候开始所有一切都疯魔。但不疯魔,不成活。他握着那个人的手将匕首扎进自己的心口,这是他的大喜之日,触目皆红,但成婚的对象撑在他身上将匕首扎进他的胸腔。其实他一直觉得对方很好看,穿着红色特别好看,这个人以前逗着他玩的时候,他又羞又恼的,虽然动手打了对方,但其实心里从来没有生过这个人的气。倘若他先遇到的是这个人,他一定会先喜欢对方的。

但凡事先来后到,他先遇到的是大当家,然后才是那人。

所有的一切要一笔笔清算。

大当家欠他的情,他要大当家的命来还;而他欠大当家的命,那就拿自己的来还。

至于他和那人之间,本就互不相欠,只是心有不甘里,他不愿自己就这样轻易地被对方遗忘,是要那人亲手杀了自己。所以原来他用这生死,无非也就是要换得那人一星半点的不得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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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卿·江独秀

第一次初见时,是他去查抄那个人的家,他将人从床榻上提起,却被挣脱了。那人披过衣裳,冷眉冷目地看着他:“你什么人?”

他本忠于皇室,也只忠于皇室,最后却和太后联算,弃了皇权正统,有负江家名声。是那人揉碎他一纸和风烟雨的理想。只是当他们牢狱里再见之时,那人遇着他,表情困顿里显得迷离,像梅子酒青:“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他忽然就心里头软了一软,不知道被刺中哪个点,只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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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御史

那是墙头马上遥相望,一见知君既断肠。

煎熬是由此而起,却笔墨难书,所以,到底此生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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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将军

当日楚馆一事,他抱着上官宴看那人离去。那人自转过身后,便半步未曾迟疑,连一点停顿都没有,更别说是回头了。哪想原来这竟是最后一面相见。此后是悠悠生死别经年,无由一见,于是连对方魂魄也不曾入他梦里,竟是后会无期。

曾是许多年前,蝉发一声时,槐花便压满了枝桠。然而许多年后的如今,槐花早谢,秋蝉已死,他也再寻不得那个当年与他同乘一骑的锦衣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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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

那人是反复谋划思量之后,仍遇见了的意外。他第一眼见着那个人,首先入眼看见的,便是那人的冤孽色相。此后沉沦的是空想妄念,引诱的是不切实际的幻想,无可自拔是一场春梦了然无痕,偏偏要做出的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然而那个人的人生轨迹里并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他是太后,是局外之人,所以合该是远远看上那个人一眼就足够了。就像他曾经第一眼看到的,这少年人的皮相,那第一眼入目的,冤孽,色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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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饼

宋丞相那一日暗自离家远赴边疆的时候,小饼是知道的,甚至当时他还将人拦了下来。

路边繁花一树开尽,丞相被他拦下之后,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开口说了一句话,说的是:“我知道你是大哥那边的人。”

他闻言心间一颤,没有开口。

宋丞相继续道:“我还知道,你喜欢大哥,甚至这份感情还影响了你往日执行任务的进程,所以大哥将你调到我这边来。你知道这是被遗弃,所以这些年一直不甘心。”他咬紧下唇,只听到丞相继续不紧不慢地道,“古人有言,委质为臣,无有二心,我自问待你不薄,但你何曾忠于我过。往日如何,我不想再提,然今日之事,是我毕生所执。我这般说了,你可果真还是要拦我?”

一阵风吹过,身侧的花树荼蘼得似要焚烧殆尽,他终归没拦着宋丞相,还帮忙掩了行迹,事后受到监护不力的责罚,他只字不言。然宋丞相此去一别,便再未回来,于是他心里有一句想要对宋丞相说的话,也没可能再说出口。

其实他后来在丞相府留下的意义,早已和最初不同。

可一别死生,他想要说这句话,但那个应该听到这句话的人,却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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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瞻

上官宴这个名字,是宋瞻在宋观死去了有一段时日之后才得知的。那时他在宋观的书房内胡凡翻着,便翻出了一叠画稿,丹青墨笔,匆匆画就,是一个人物剪影,上头提笔写着三个字,正是“上官宴”这个名字。他先前不知此人是谁,只这一叠画稿叫人心堵得很,撕了两张,然去看了一次上官宴,再后来皇宫里,无意间听得皇族宗室子弟低声交谈时,有一言:“也不知是否只我看差了,总觉得那个新提拔上来的言官上官宴,是同太后有几分相似的。”

他闻言手一颤,几乎翻撒了手中茶盏。

而他与太后的一场与之相关的对话,已是许久之后的事情了,那时太后一把将桌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了,丁零当啷的一片,隔着桌子,太后直直地望着他,眼眸里仿佛燃着一簇火:“你当真觉得上官宴是像我?因为那一颗泪痣?哈,宋瞻啊宋瞻,你知道我为什么笑?我笑你竟然什么都看不清。你以为上官宴平日喝茶习惯,还有那些喜欢的菜色都是像谁?你以为上官宴平日里喜欢刻印章的习惯,又是像谁?宋二他自小一直跟个小尾巴一样地在某人乱转,你以为那个某人又是谁了?你又以为宋二他以前经常和我侄儿闹得不可开交,是为的什么?你夸过我侄子一句‘若我弟弟有一半像你就好了’,这些你难道一点都不记得?”

他退了一步。

恍惚里想起秋日府邸的水榭上,少年看棋谱看了一半睡着了,趴在地上睡得像一只大猫。秋日高爽,一旁树影横掠投了一段影子在宋观的面上,他在旁静静看了一会儿,走过去将人抱起来。宋观被惊动睁了一回眼,往后缩了一下,不愿叫他抱着。大约睡糊涂了,口气也没有平日里那般端着的敬重,只说:“哥,我还要再睡。”

“回去再睡。”

“不啊,我要睡这里,我就是要在这里睡,我想趴在这里睡,你让我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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