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冰(2 / 2)
不善言辞,淡漠自矜。
——
一刹一刹,刹刹交融。
车内已然闷热,柳姝一别首,动情地洒落汗水,由额边去鬓边,打湿发丝。
她们的骨骼再次阖于一处,每节骨几乎都对上,如此登对。
淡典的妆容已脱去一半,柳姝情调地为她卸妆。
用身体,一个一个吻,脱去一层一层口红。
柳姝的下身沾许多回口红,但每回沾上,淡典皆会为她舔去。
又粘又舔,她将瘦削的身躯屈就去车底,逐渐显出狼的面容。
阴戾,善妒,无耻。
「为甚么不把车弄的震震的?」
柳姝已脱净,两条细腿分着,康健地搭在座椅上,眉眼正在放松地舒展。
她已经得逞。
「影片里,如果在车里,车都会震震的……」
淡典收回嘴唇。
她于柳姝身下似乎只犬,与犬最大差别单是湿刘海与嘴唇,多些许风情。
柳姝问:「你无法让车震震的么?」
淡典道:「我是女人,无法让车震。」
柳姝问:「我们是同性恋么?」
淡典于车底动了些许,烟眉蹙着,似有不适。
她正蜷在小空间内,长手长腿皆受缚。
「我并非同性恋。」
柳姝问:「你在恋谁?」
淡典无奈地瞥了她一眼。
柳姝问:「恋谁?」
淡典道:「……恋你。」
——
解决过情欲后,车窗降下去。
柳姝显在窗边,将头伸出去取凉。
淡典将手臂架在车窗,阖着眼歇息。
风在吹,万分闲适,这时分难得平静。
「回家罢。」
片刻后,平静卸去,淡典道。
柳姝回首,嗓音一下提起:「我要去夜市。」
平静化为争执。
「我现下这般模样,如何去?」
淡典睁开眼,确然光鲜不再。
她的妆已花了,凌乱地散在整脸,口红亦是已到唇边。
柳姝道:「我要去。」
淡典道:「明日再去。」
柳姝道:「我要去。」
「明日再去。」
柳姝道:「我要去。」
去庆祝生日。
柳知会在她的生日带她去夜市。
夜市在县城,摊位纷纷地散着烟;众男众女齐聚,亦在发烟。
炊烟似乎众生七魄,混混沌沌地散在天。
深处是烧烤,近处是小吃。
柳姝会提要许多东西,有一回将柳知带出的钱花净。
柳知不会训斥,不会责骂,只会轻轻地升起眉毛,同柳姝一齐看着店铺。
一瞬间,她们像两个孩子。
柳知道:「我们没有钱回去了。」
她的眼神是无忧无虑,内里却是有忧有虑。
柳姝道:「我们走回家。」
她们走回家,由县城走去在落日的乡下。
走至半途,争吵不断。
而当回到家时,无论屋外有过多般争吵,台词皆是千秋未变。
柳姝在门外吵,柳知原本亦在吵,只是方开家门,她便会仰仰首,深吸一口气,将情绪压在喉底,直截地走到沙发处。
沙发处是蛋糕,蛋糕外环着生日帽。
一顶生日帽为一位年轻母亲拉出来,戴在孩子的头顶。
柳知道:「柳姝,儿童节同生日一并快乐。」
——
一幕幕回忆似乎走马,马蹄奔走不会留情。
柳姝拉开车门,身子是秀挺,半截袖露出两截纤秀的手臂,躯壳一沉,便将车门甩上,走出车内。
车门瞬时闭合,并未有太多响。
车内,副驾驶的位置空余。
正驾驶的神色晦暗,宛若阴雨。
淡典问:「你去哪?」
柳姝道:「我会自己走回家。」
淡典侧过身,提着一瓶矿泉水,顷刻拉开车门,下车去。
下车后,又猛地甩回车门。
柳姝本是要走,听到车门声却是回首。
淡典道:「跟我回去。」
柳姝道:「不要。」
六月的广东烫灼,如冰般的女人却不曾融化半分。
她的性子极淡,眉眼间极少存有感情。
六月的天,她的身体仍旧低温。
柳姝道:「摔门是无用的。」
淡典解开矿泉水盖子。
柳姝道:「请我喝水亦无用。」
淡典将水泼在自己面上。
花去的妆一瞬尽褪,化作浑浊的水。
顺着冰的陡峭,一滴滴地蔓延。
蔓延去。
冰的骨骼,冰的灵肉。
「一齐去。」淡典道。
冰在不通人情。
柳姝不知何时已然近身,脚关切地迈开,去到淡典的眼前。
但吐出的话却是:「你身上脏了,还是回去比较好……」
狐狸亦不解冰的心意。
淡典压着肩,垂首去掐自己。
去捏,去掐,任手如何鼓青筋。
片刻后,她松手,淡薄地抬起眼睑,甩了柳姝一巴掌。
「我已改正打人的恶习,你见过。」
淡典淡道,唇舌无比优雅,金丝挂在耳旁,镜片上皆是水滴。
面对冲动,单一字悔,根本无用。
柳姝被打偏了脸,一半的发丝遮在她的伤处,她不叫亦不闹,单是轻声说:「我清楚。」
柳姝的肩角在颤,纤弱地孤立着,神情亦是柔弱,她抱住肩角,渐渐地后退:「你已更正了,就像是我,讲过决心不恨,但见到你,第一瞬间仍旧想到淡锋。」
那夜公馆,淡锋的脸已变作是鬼,不时地缠在柳姝的梦里。
每回噩梦,主角皆是淡锋。
柳姝上一刻梦见柳知为她庆生。
「柳姝,儿童节同生日一并快乐……」
下一瞬梦见柳知含着幸福放手了,被一道大门吸进去,被淡锋这台绞肉机绞成肉泥。
淡典未曾言语,单是逼近。
反手,凌厉地再一巴。
柳姝的泪珠被打落在地上。
「我们已更正了,淡典,我有想过同你重新开始,从最原初的那日……」
再一巴。
「世事是会捉弄人的,有些事是没法忘掉,我已经不去介意,它一直在我的心里……」
手掌阵阵地麻,淡典见到她的喋喋不休,只会再一巴掌堵上。
鼻血横飞。
「我们不合适……」
嗓音柔哑地止了。
柳姝淑女般静立,青色的外套沾上血。
再不讲话,她再不讲话,宛若个哑巴。
淡典压着肩,再垂回首。
柳姝走在她的眼前,在她的视线内,露出一双鞋。
一切似乎未发生过,淡典仰起首,烟眉已不再蹙,仿若压下去动怒,柳姝垂着手,任由鼻血在流。
淡典用方扇过柳姝的手,牵住她的手。
柳姝用未去试鼻血的手,牵住淡典的手。
她们浪漫地归家。
回到家后,柳姝第一件事是跑去浴室,锁上门直截用手支在洗手池,旁洗旁哭。
袖口挽到臂肘,神情由清秀换作是脆弱,柳姝扶住瓷池,求救一般的姿势,明净的眼里不断地掉着眼泪,白色的领口已布满血迹。
「柳姝,儿童节同生日一并快乐。」
她轻声道,脱下衣物,锁骨处为一片的红。
鼻子仍旧在流血,找纸堵过后血才止。
此刻,柳姝需清静,否则时刻崩溃。
淡典却扬起椅子,似乎那日柳姝出轨,次次地朝浴室门上抡。
哐当,哐当。
玻璃碎裂声,根本不绝于耳。
待椅子再落去玻璃上时,玻璃四裂,吐露出一位在过生日的柳姝。
柳姝回过首,两只手别在胸前,嘴唇半半地开着,不知要讲甚么,只是又被她吞回去了。
玻璃碎片后是淡典。
淡典道:「从今日起,莫离开我视线。」
柳姝背过身去,肩角上下地耸,颈上的筋明显地显了半晌,才会险险忍住。
只是眼泪未曾忍住,回过首时眼泪柔静地流。
柳姝,儿童节同生日一并快乐。
她在心里虔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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