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尽寒枝[古风]_23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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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该死!最该死是他到最后也不肯低头认错,不肯服软!哪怕他只说一句,只要他说一句‘无心之失’,朕也能设法保住他。可他偏偏不肯!他宁愿去死,搭上全家老小一起去死,也不肯跪下认错求饶。好个铁骨铮铮宁折不弯啊!可他这到底算什么?他算什么儿子、丈夫,父亲?算什么男人?”

甄贤几次想伸手扶住他,都被他用力地挥开,只能怔怔看着这个双眼通红近乎癫狂的老人,竟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才好。

著反书,隐喻当今,这是谋逆的死罪。越是无一字虚言,越是不能为上位者所容。文字之狱兴起,何止株连九族,只怕是但凡有所往来的,都要被牵连。便是没有往来,也能生造出往来,就如同索命的阎王,想要谁死,谁都逃不了。

可若说他的父亲当真有犯上谋逆的意思……那又怎么可能?

甄贤不禁苦笑。

父亲与太上皇之间,虽然与他和陛下不尽相同,却又如斯相似。

甚至,甄贤常觉得,比之他的优柔脆弱,父亲是更坚定刚毅的那一个。

父亲这一生,直到死去的那一天为止,没有一日离开过太上皇。

两个自幼小时就在一起的人,就像两棵伴生的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父亲怎么会真有谋逆作乱之心呢。也没必要。倘若厌倦,父亲怕是早就带着母亲和他们兄弟二人拂袖而走归隐田园去了。

甄贤猜想,父亲也许是因为失望,也许是愤懑不得纾解,又或许真就如太上皇所言,是“天生反骨”,不吐不快。

可那又如何呢?

父亲不过是说了实话罢了。

心中这样想的,未必只有父亲一个。那些人只是都不愿或不敢说出来罢了。

可……说出众人不敢说的实话,当真就这样该死么?

太上皇如此声嘶力竭地骂父亲,说父亲是自己害死了自己。

然而甄贤觉得不是。

父亲之死,不是因为父亲做错了什么,亦不是因为陈世钦有多么神通广大无法战胜。

陈世钦不过是借势而为罢了。

真正杀死了父亲的,是天子的脸面,是统治的绝对不可撼动。

因为有些实话,皇上根本不想听,不想认,也不能认。

因为皇帝不能犯错,即便是真的错了,也必须当成没有错,绝不允许一星半点的质疑。

甚至直到这一刻,太上皇也还是不认的。

怒骂父亲,拿他的家人做借口,仿佛只要证明父亲是这天底下最败坏不孝的男人,就能洗净自己手上沾染的血。

但他的家人,他的祖父、母亲甚至年少的兄长心中究竟又是如何想的?是否当真会如太上皇所言一般为此怨怪父亲?

甄贤想来想去,始终觉得不会。

这么多年过去了,甄贤也一直记得,那时在诏狱,母亲一手抱着他,一手抱着他的哥哥,朱唇紧抿作一线,虽然一言不发,眉间却无半点惧色。而他的祖父纵然之前那样暴怒起来痛揍了他和父亲,到了这时候也只是沉默阖目正襟危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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