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尽寒枝[古风]_4(2 / 2)
然而,甄贤却伤得十分凶险,起初还以为没大碍了,谁知半夜里便高热起来,烫得不省人事,说着胡话,一时喊“娘”,一时又喊:“殿下……殿下……”甄府上人别无他法,阁老连夜又上拜皇帝,请旨恩准二皇子屈尊再容甄贤见上一面。
他得了信,吓得瞬间冷汗湿透,苦苦地哀求父皇让他在甄府住了十天,不撒手不合眼地陪着甄贤,直到人终于从鬼门关转了回来,才把一团窝在心上的怒气爆出了口。
他逼问甄阁老:“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下狠手?”
甄阁老不答话,只看着他长叹,眼角还啜着泪。
他得不着回音,心火不熄,还想要骂,却被一双小手软软拉住。甄贤趴在床上,嘴唇还染着白霜,轻声嗔怪:“不打我,难道让圣上打你?爷爷一心护着你,你还冤枉好人……”
他顿时像给堵住了喉管,胸腔里猛得一悸,眼泪就滚下来。
甄贤努力抬手,够上他面颊,拭着他眼泪低语:“有你这一颗眼泪,我就知足了。”
一句话跌在心坎儿里,他却哭得更凶了。
那天他默默在心里起誓,从此往后,他要护着小贤,再不许小贤为他受一丁点儿苦。
可他那时并不知道,他其实是,什么人也护不住的。
其后不过短短一年,便又出了事故,甄府一夕之间忽而被抄了家,男丁赐死,妇孺为奴。内阁亲信,与死囚犯官,原来也不过一线之隔。
吏部府来拿人时,甄贤正陪他写字,抬头看见阵仗,遽尔脸色惨白。
他惊得险些没当场掀了桌子,愤恨大喝:“谁敢动他一下连我也一并拿走算了!”
可甄贤却将那些被他扫落地面的纸砚笔墨一一捡起,静静对他说道:“殿下,你得让我去,家祖、父母、兄长俱身陷囹圄,我又怎能弃之不顾。”
他死死将之拽住不放,终于还是被生生扯开了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干差役将人拖走,情急大喊:“我会想法子救你出来,你等着我,不要做傻事!”
甄贤蓦地回头,只来得及望他展眉一笑。
于是,他还是只能去求父皇。
遽然发现,无论他想做什么,都只能去求父皇,父皇准了,他才能,父皇不准,那便不能,纵然他有千万理由,也不能够。
父皇不以为意地反问他:“不过一个小小伴读,有什么好成这样的?回头你再要多少乖巧伶俐的,又何愁找不到?”
他咬牙拒绝:“我不要乖巧伶俐的,我只要小贤。”
“小贤!小贤!你就知道小贤!”父皇挥手不想听他再说下去,“若有一日朕问你,要江山还是要甄贤,你还要这样无理取闹不成?”
他身子猛一摇晃,险些跌倒,直咬得嘴唇渗血,艰难地说:“我要小贤。”
“你!”父皇怒得一口气没顺上来,抄了压折子的玉镇就照他脑袋砸。他险险躲开了,听见父皇重重地一声叹:“你是朕和皇后的儿子!”
“皇后?”他忽而就似被拔了逆鳞的龙,怒吼在心里,脸上却绽出冷笑来,“父皇您记错了,如今的皇后,不是儿臣的亲娘。”其实他知道,这会儿他不该触怒父皇,他该乖乖地讨父皇欢心,软软地替小贤求个情。可不知为什么,他偏偏忍不住了,愈是如此,愈是剑刺全开。
果然,话音未落,已见父皇猛站起身来,一脚踹翻了御案。各种器物“哗啦”倒了一地,翻倒的巨大书案险些将他压住。父皇瞪著他的眼神,似恨不能将他撕碎了,阴沉得叫他脊背湿冷。
父皇命人将甄贤带了上来,冷冷睨着他道:“你不是为了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么?好,你就当他的面在这里磕三百个响头,朕要听着声响!足数了朕就放他。否则朕现在就把他拖出去砍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