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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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芜也笑,道:“随便走走吧。”

江绍说过,皇帝会按着惯例在秋猎第一天往东边山谷去猎鹿,眼下只要甩掉谢临,在那边候着就好。

“糜芜,”谢临低声叫了她名字,停住了步子,“必须要去吗?”

“转过身去。”糜芜道,“你在这边等着,不许回头。”

谢临没动,只是低头看她,唇边带了笑:“你要做什么?”

“人有三急,”糜芜笑了下,“你转过身,不许回头,我到那边去一趟。”

谢临慢慢地转过身,垂下了眼帘。这不像是实话,但他希望是实话。

轻快的脚步声越走越远,谢临只是静静站着,没有回头。心里有杂乱的念头,也许她已经改变了心意,也许她很快就会回来,也许一切都只是他无稽的猜测。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再没听见她的脚步声,天光渐渐亮起来,灯笼一盏盏被宫人熄灭,巡逻的禁军列队从大道上走过,谢临只是背朝着她离开的方向,安静地站着。

他一直都不喜欢勉强别人,一直都认为,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就该让她自由,不过也许,是他弄错了,也许她之所以毫不留恋地离开,就是因为他不够强势。

假如他强硬地留下她,也许她,就不会走了。

周遭的声响越来越嘈杂,皇帝已经结束整齐,带领僚属准备出发,谢临心中,从未像现在这般清明,整座暮云山,所有的人都是为皇帝而来,她,也不会例外。

谢临握紧了手心中那把金背螺钿梳,神色一点点冷硬起来,并不是她让他失望,是他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不过今后,他知道了。

日上三竿,糜芜小心躲过又一拨清场的禁军,等四周安静下来时,才一跃从树上跳下。

这些禁军巡查的如此频繁,皇帝应该是朝这个方向来的,只要在附近等着就好。

她摘下头上的网巾,原本想扔掉,想了想又放进袖中,跟着擦了粗眉毛,又擦掉了唇上的粉,躲进了一丛灌木中间。

西边隐约传来杂沓的马蹄声,大队人马正往这边奔过来,却在此时,东边又传来几声轻响。

糜芜在灌木中藏好身形,从枝叶的缝隙里看出去,不觉吃了一惊,张离带着几个黑衣人,正躲躲闪闪往这边搜过来。

他们是来带她回去的,崔恕肯定已经知道了。该怎么办?

马蹄声越来越近,却在最后方向一转,往北边去了,糜芜来不及多想,起身从灌木中飞快地跑了出去,身后立刻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跟着听见张离的低呼:“江小姐留步!”

决不能停!糜芜拼尽全力向着马蹄声响的方向冲过去,扬声叫道:“救命啊!”

穿过树丛,眼前的林间小道上,一行人马簇拥着中间一个穿绛纱衣的男人,回头向她看来,糜芜径直向男人冲去,高声叫道:“陛下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转场成功,欧耶~

第42章

身后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想来是张离知道利害, 已经及时停步,糜芜松一口气, 直直地向着最中间乌骓马上的男人跑过去, 高声呼救:“陛下救我!”

绛纱衣金毗箭,五抓团龙纹饰, 这男人肯定是皇帝, 她费尽心机,总算见到了她。

左右扈从的禁军见此情形,一半上前围在皇帝身前护卫, 另一半涌上前去, 想要捉拿糜芜,却在此时, 只听皇帝喃喃地叫了声:“挽月?”

糜芜也听见了这梦呓一般的声音, 挽月,惠妃的闺名,便叫做柳挽月。

皇帝果然把她认成了惠妃, 即便她穿着男装,即便她年轻了许多,然而这张脸总是不会错的。糜芜松了一口气, 抬眼向着皇帝的方向嫣然一笑, 低声道:“陛下。”

只要皇帝认出了这张脸,就是她最大的机会。

禁军已经冲到了她眼前,正要上前拿人, 却在此时,听见皇帝沉声说道:“住手。”

像是被太明亮的日色耀花了眼一样,皇帝微微眯起眼睛,沉沉地打量着糜芜,片刻之后,他翻身下马,慢慢向着糜芜走来,直到与她只有一步之遥,这才停住步子,目光始终停在她脸上,口中问道:“你是谁?”

经过最初的恍惚,如今他已经确认,眼前的人不是柳挽月。然而,为着这张脸,他还是来了。

糜芜定定神,只要他肯过来,事情就开了一个好头。她迎着皇帝探究的目光,轻声说道:“江氏糜芜。”

“江氏糜芜,”崔道昀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又向她走近了一步,声音轻的像在耳语,“江氏糜芜,你姓江。”

距离足够近,糜芜细细打量着眼前双鬓微白的男人。

皇帝崔道昀,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她费尽心机来见的人,像是许久不曾见过阳光一般,有着一张肤色冷白的脸,长眉细目,直鼻薄唇,容貌意外的秀雅,神色却带着几分不健康的阴郁。

听说他是四十九岁的年纪,不过看起来,他比实际年龄显得要年轻不少,身材瘦削颀长,并没有乡下土财主那种脑满肠肥的愚蠢相。糜芜微微一笑,这般相貌人品,虽然年纪大了点,她也不算很吃亏。

崔道昀没料到她在这时突然笑了,心中再次恍惚起来,低声问道:“你与从前的忠靖侯府江家,是什么关系?”

仅仅是一个姓氏,皇帝竟想到了忠靖侯府?糜芜心里掠过一丝疑惑,低着头乖顺地答道:“民女正是江家的女儿。”

“江嘉木的女儿?”再见故人的惊喜突然消散,横亘在心头的猜疑飘摇着落下,崔道昀加重了语气,跟着伸手,抬起了糜芜的脸。

明亮的日色洒落在她细腻的肌肤上,因为刚才奔跑的急,颊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红晕,越发衬出冰肌玉骨,秋水横波,宛如映日芙蕖一般,娇媚不可方物。

这不是那个曾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她美丽而又陌生,带着一股子山野草木的清新,年轻的活力让人嫉妒。而他早已上了年纪,伊人乍然离世,又带走了他所剩不多的柔情,越发让人觉得老之将至。

可她姓江。崔道昀心中慢慢生出一股迟钝的恨意,难道她就是那个可能存在的孽种?

掌中人抬眼迎上他的目光,轻声答道:“是。”

竟然真的,是江嘉木的女儿!那股子迟钝的恨意顿时变成翻涌的怒,崔道昀手上使力,牢牢扣住糜芜的下巴,透过她年轻的脸,看着记忆中那人,恨不能起死回生,逼问清楚当年的一切,却在此时,听见她掌中人细细地吸了一口气。

崔道昀回过神来,就见她水盈盈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委屈,红唇也微微嘟起来,似乎是在忍疼,又似乎想要嗔怪,然而到底也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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