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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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改革者少有善终结局。

周承弋自觉不是一个深沉的人,他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写小说的罢了,赶上了时代的暴利侥幸卖了版权,也参与过剧本改编,勉强能称一声作家。

结果死了穿越一回都没赶上系统潮流,还发现其实古人聪明的很,只是被时代局限了眼光。

他不过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没有什么天命在身,也不需要流芳百世。

周承弋一直是这样想的,可是他回首发现,除了《狐梦》一书的意外,其他事情都是他主动提起,主动要做的。

推动文学载体发展,改制教育,将现代知识理论科普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已经做了这么多事情吗?而这不过半年时间罢了。

而这显然也只是一个开始。

既如此,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房观彦是从教育改革中意识到了什么,或者是从他身上看到了什么,才忍不住警醒他吗?

周承弋失笑,他果断将《狐梦》的原稿推到一旁,重新铺开了一张纸,拿着笔的手腕顿了顿,复而落下。

锐利的笔锋如同刀尖划过一般写下四个字《女尊之国》。

这是一个女尊男卑的国家,在这里男人要守男德,不能抛头露面,吃饭不能上桌,推行男子无才便是德。

这里也有三纲五常三从四德,不过三纲是君为臣纲、母为女纲、妻为夫纲;三从则是待嫁从母、出嫁从妻、妻死从女。

晨光熹微,第一缕阳光洒落在湖面,码头边上一户富商家,婆婆正在磋磨女婿,又是叫他劈柴,又是叫他洗衣服做饭,片刻都不得清闲,还因为给儿子的面里卧了个鸡蛋,而被婆婆用尖锐的指甲一下一下的戳着脑袋。

生不了女儿的男人,废物一个!婆婆骂道。

正说着,身怀六甲的女当家牵着羞涩的小郎君健步如飞的跑来,喜悦的喊道,娘,大夫说这胎圆,一定是个女孩!

哎哟,这可真是太好了!我们老杜家终于后继有人了!婆婆高兴的说道。

在灶台的男人握紧了儿子的手,想起夫妻也曾浓情蜜意,只觉得心内酸涩。

画面一转是一条长长的小巷,女人粗暴的扯着自己儿子拐进一家花楼里,老鸨用挑剔眼光打量着面黄肌瘦的小孩,数九寒天却叫人上去扒了他衣服。

瘦弱的身躯,肋骨根根分明,他羞耻的想要用手遮住,却被直接粗暴的打开、夹住、检查。

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像是在挑拣货物。

老鸨呸的吐出嘴里的瓜子,倒是个处,就是成色一般。

他才十二岁,吃点好的准能发育好。他的母亲腆着笑脸。

行吧,给他十两。老鸨吩咐,让人将男孩带下去。

男孩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挣扎着哭喊起来,娘,我会好好听话的,我可以照顾好妹妹,你别把我留在这里,娘!

然而女人的目光只放在到手的钱上,眼中尽是贪婪。

男孩突然想到,数年前的某天,他的父亲跟着母亲离开家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母亲当时说:他是去享福去了。

南边的醒秋会馆里正在举行一场赛诗会,一群女人之间突兀的坐着一个男人。

但他十分的厉害,场中多数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尊重他的人有之,亦有人说他不守男德,有人说他不尊三纲。

有人说起他更多的是可惜,可惜不是女儿身。

小少爷们的宴会安静许多,三三两两说起这几日甚嚣尘上的事情来听说王家的儿子被人轻薄了。

若是我啊,直接就跳了河了,哪有脸面活在这世上。

怎么不是别人偏是他?肯定是他穿的太下流,勾引的。

天哪,失了贞洁,可要怎么活啊。

他们话中少有同情。

日落月升,码头波光粼粼,又有人慢慢的淌进水里,再也没有起来。

而那打男人的喧哗之声,并没有因此停止。

《女尊之国》是一部不过万余字的短篇,全篇没有一个好人,剧情并不连续,甚至称得上跳跃,但其中的辛辣讽刺,却叫人阅之宛如扼喉失声,心中仿佛有一股气在憋着。

文中好像只是单纯的在描述场景,像是一卷纪录片,并没有任何旁白和前因后果的介绍,却仿若已经述说了千言万语。

周承弋几乎是一气呵成的写完,等他划上最后一个句号,看着满篇洋洋洒洒的字迹长长出了一口气时,才发现手腕因为长时间写字在不住的颤抖。

他按住疼痛的手腕,抬头发现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再转头目光落在就写了个开头的剧本上,头脑发懵的想:云梦狐要是穿到了那个女尊世界

好在他危险的想法被外面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断。

有人在低低的咳嗽,长夏的声音在门外隔着距离传来有些发闷,二殿下,您快劝劝我们主子吧,昨儿回来后就把自己关进书房里,已经一夜了!

咳咳咳你没进去瞧瞧?周承爻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

长夏苦道,主子叫我们都不要打搅,奴婢也不敢进去。

你们咳咳咳周承爻急了,情绪一上涌剧烈的咳了起来。

正在这里,书房门开了,周承弋将两份稿子一起塞到周承爻手里,《女尊》止戈,《种田》四公子,不要投错。

说罢,径直退回书房关上了门。

两人愣了一会,长夏要敲门,周承爻直接上手把门推开,就见当事人已经蜷缩在罗汉塌上抱着被子睡着了。

周承爻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屋里有点冷,赶紧叫人生了银炭堆进来,又叫人拿了床厚被子给不省心的弟弟盖好。

做完这一切后,他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坐在一旁,先拿起字迹未干的那一沓稿子看了起来。

《女尊之国》写的十分震撼人心,周承爻看一会就要搁置一旁缓上许久,偏偏心里又惦念着放不下,免不了受虐般的拿起来继续看。

如此断断续续,仅万余字竟是让他看了一个时辰之久,看到最后那两行字,心口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般胸闷气短。

他忍不住站到罗汉塌边,看着周承弋熟睡的脸,狠狠的磨了磨后槽牙:怎么就能写出这么堵心的故事呢!比盗梦卷前后极端的反差还要叫人愤懑。

周承爻本来是听说他昨日竟然出宫了特意过来问询情况的,结果一看这稿子就什么都明白了,他昨日定是去了醉春楼。

余幼卿之事已经传遍长安,可谓是人尽皆知了。

周承弋如今写出这样的稿子,只怕是借题发挥,故意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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