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2)
这背后,一定有被她忽视的地方。
伴随顾母离去,顾父梦衾越发深了,他知自己在噩梦中,舅舅早就亡故,表妹也随舅舅去了,更何况,像舅舅这样忠厚老实的人物,若是知道表妹犯了如此滔天的罪行。
不说把她挫骨扬灰,那也定是要把表妹责打一顿,怎么会来责怪自己呢。
可饶是如何想让自己清醒,顾父越发觉得难以苏醒过来。画面一转,他腾空而起,俯身看向磅礴气势的学士府邸。
白墙黛瓦的西院里,宋姨娘妖妖娆娆,一张脸涂的白白,眉尾上挑,凤眸里满是算计。顾苏鄂骤然见到死去的宋姨娘,仍旧是那般妖娆模样,心底闪过一丝悲悯,可转眼间,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他看到了什么?!!!
另外一个道貌岸然的自己,他竟然看见自己端坐在黄花梨木椅子上,眼神里满是无奈,叹了口气,道:
“好端端的,你又招惹薇姐儿做什么?”
这是什么事儿?顾苏鄂不明白,他从未和宋姨娘如此说过话,怎么这人语气里满是宠溺,甚至夹杂着顾父一听便知的暧昧情绪。
若是宋姨娘得罪了薇姐儿,他只需要秉公处理便是,怎么会背着人,偷偷的来和表妹说话呢?
表妹那样的人物,若是语气稍微和缓些,她定是要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果然,只见画面中的宋姨娘先是委屈的擦了下眼睛,装模作样的把手帕收起来,扭着腰,慢悠悠端了茶给他,目光左右闪躲透着股心虚之情,掐着嗓音矫揉造作,只谄媚笑道,
“我们是见不得光的妾侍,比不得她们正室娘子们来的正派。可我现在名义上也是表哥的女人不是?那大小姐看不上我们,说明也看不上老爷呀。
更何况,表哥可是答应过爹爹,这辈子要护我们宋家子嗣安好。爹爹绝了子嗣,日后没有香火继承,可我也是爹爹的闺女,难不成,表哥因为我是个女人家,便要欺负我不成?”
狡辩!顾苏鄂看着镜像里的宋姨娘,只恨不能戳穿她。他是答应舅舅照看宋家不错,每旬送回去的银钱米粮不说,但是舅母来信索取银钱,他收到就没有不给的。可偏偏舅母yin贱,好端端的银子都捧去给外人,害得舅舅身死。
表妹身为舅舅的嫡亲闺女,他就不信,表妹不知这事儿。
可饶是顾苏鄂如何嘶吼,也触动不得那堂内二人分毫,只见堂里的顾苏鄂先是内疚,随即宽言安慰,
“她一个尚未及笄之年的小姑娘,能害了你什么不成?
你便是和她多说些软话,她还能揪着不放不成?娘娘赏赐的蜀锦,是何等珍稀的东西,花姐儿到底不是我亲生女儿,娘娘不赏赐,也说的过去。”
这是皇后娘娘赏赐蜀锦的时候?顾父冷静下来,察觉到不对。明明,娘娘赏赐下蜀锦便被薇姐儿做了衣裳,他从未听宋姨娘说过什么不满,甚至为了补偿,他还见老太太指使青橘送了些云锦苏绸送到西院里,价值千金,虽比不得蜀锦珍贵稀有,可算起来并不比蜀锦差到哪里去。
这不是真实中发生的事情。顾父立即就有了判断。他少年科举得志,又是三元及第,朝廷里有名的儒臣。心思细腻自然不必多说,但是他入朝为官二十多年,一人对抗敬王并没有什么下风便知道,他是个沉稳颇有能力的人物。方才的失态无非是骤然见到这样的场面失了体统,现在好了,倒是要好好的来筹谋一下。
顾苏鄂索性放弃挣扎,既然这事儿和现实中的事情重合,说不定就有什么机缘在等自己。索性沉思片刻,坐看事情发展。
果然没让他失望,坐在宋姨娘对面的顾苏鄂面露惭愧,问道,“花姐儿呢,她去哪里了?”
宋姨娘装模作样的揉揉眼睛,内心涌起一阵欢喜,她就知道,对表哥装可怜永远有用。你是官家嫡女,堂堂的皇后胞妹又如何,哪怕自己和表哥没有夫妻之实,也会把你踩在脚底。
心底窃喜,面上越发泫然若泣,甚至嗓音都带了两三分抽噎,
“我们孤儿寡母的,在府里面也没个依靠。老爷一心只想着正院里那两位,我们若不是老太太救济,怕是早就饿死了。”
“难为你了。”
顾父一眼便看穿宋姨娘的小心思,这个表妹素来如此。若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不说和老太太装可怜,便是自己面前,也都是向来哭哭啼啼的,总而言之就是,若达不到她的目的,那她便一直纠缠下去。
可他知道,坐在宋姨娘对面的顾苏鄂不知道,眼底的疼惜越发深了,甚至,还从袖口里掏出个地契来递给宋姨娘,“这是城外一个小庄子,鱼米颇丰,你拿着贴补家用,别让老太太烦心。”
小庄子?顾父懒得去看愚蠢的自己,倒是对顾苏鄂说的小庄子极为好奇,他能有什么小庄子,还不是自己早年购置的。可除了宋姨娘身死的庄子外 ,旁的也没什么庄户是京城外的。
见宋姨娘欣喜的打开地契,顾父按耐不住好奇,索性飘到宋姨娘身侧,离得远远的打量了地契,地址和手印倒是让他恍然大悟。
难怪他不记得这块儿地,这是傅仲正转给他的,除了这庄子,还有个笔墨铺子,庄子不大不过十多亩地,和宋姨娘所在的千亩庄园没法比。可这庄子虽小样样俱全,除了粮食外,庄子西小坡上,可是知名的梅花林,恭王亲自选培育的良种,每年单是梅花梅果的收益就有万两。
这可是个金饽饽,能挣钱的庄子。顾父低头回忆了下,这庄子他后来给了老太太,让老太太留着日后给薇姐儿添妆,听说二月间老太太早就给了薇姐儿,可怎么这个顾苏鄂,给了宋姨娘。
不满的眼神再次落在顾苏鄂脸上,顾父又一次觉得这个自己实在是愚蠢。往好的地方讲,这是心底慈善,见不得旁人受苦受难,可往难听的地方讲,这便是宠妾灭妻,没有人伦纲常的东西。
更何况,他宠的还不是妾,是害得自己一家不能团聚,夫妻心生嫌隙的恶人。
宋姨娘得了这庄子,笑的越发谄媚,眼神滴溜溜一转,见顾父并没有走的意思,索性继续给顾知薇和顾母上了眼药水,语气听着倒是谦卑,可实际上都是拱火的话,
“表哥倒是对我们有心,我实在是心疼表哥,朝廷上日夜忙碌也就算了,回到家里连个安生饭也吃不上。
太太因为表哥纳了我,给我们母女一片遮风挡雨的地方,处处看老太太和您不顺眼,在家里闹的天翻地覆也就罢了,这临近年节也不说回家,您说说,堂堂的官家太太夫人,哪里有在外头寺庙里过节的道理。
我实在是为表哥难受,表哥,回头,您好好和太太说说话,千万别为了我们这等人物,起了什么不愉快。”
顾父听了这话,心底暗骂过去自己的蠢笨。娘说什么给表妹一块儿安生的地方养老,又说她破了身子怀了身孕,若是打了一辈子也作不得母亲。自己一时心软,倒也应下了。
可还没来得及和顾母说这事儿,满府便传出什么他要纳表妹为妾的话,甚至,连他强了表妹、有了子嗣这样的污言秽语也传了出来。
顾父如何不知自己被算计了?可偏偏当时镇北王不过三五岁,恭王一心只顾花草,素来不理会朝政。陛下成亲多年无子,辅政大臣们日日催着,敬王势大,他朝廷上越发艰难。
后陛下为平息风波,连夜召他入宫商量此事,先平息后院等日后再做打算,这一等,就是十五六年。
这期间,陛下身子骨一日不日一日,娘胎里带出的弱症,哪怕是娘娘每日让他调养着,到底也没有生出子嗣来。反倒是敬王,嫡子虽然只有一个,可庶子庶女加起来十多个,能生,也就意味着多子多福之外,皇嗣不会断了传承。
更别说陛下无子,恭王府仅有一位嫡子的情况下。无论是朝廷中的哪位,都认为将来皇位一定是敬王的,自然朝臣们待他也不同。
可满朝文武大臣哪怕都知道,陛下和恭王一母所生,那敬王爷是太妃娘娘生的。哪怕敬王子嗣再丰,陛下没这个打算,可不朝廷中就不安生了。
再说,恭王世子傅仲正如今才几岁,便被陛下养在身边儿,陛下的打算不可谓不明显。那群人为了图安生,去巴结敬王,焉知他日后境况如何呢。
意识到自己想的太远了,顾父索性去看镜像中的自己,果不其然,听了这话的顾苏鄂眉头紧蹙,浑身透着股沉沉郁色,垂头丧气的不是很高兴,
“太太不过是心情不好,我回头和她说说就好了,唯独你,往后不必常常往老太太哪里去,老太太年纪大了,至善媳妇进门也没个子嗣,你只把后院用度安排妥当了,不许亏待薇姐儿,别的都由你去!”
说着,顾苏鄂起身便要离开。见镜像中的自己要离开,顾父索性也闭起眼睛不再去看,左右他知宋姨娘的真面目,这些东西,除了提醒自己愚蠢外,没别的好处。
一见顾苏鄂要走,宋姨娘不知所措的站起身,丹凤眼一眯就有了主意,
“表哥不留下吃饭?花姐儿今日写了几张大字,等会儿您瞧瞧给她改改。她年纪小,知道表哥来了又走,定是要哭闹着要爹爹,我可哄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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