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2)
顾知薇任由她们两个说话,自己在桌子前坐了,她早上卯时不到便起,又在议事厅发落了婆子,又去厨房给顾母煮粥,此刻早就饿了。
见桌面上不过寻常家食,一碟呛焖翠萝卜,一碟熏鱼,一碟胭脂鹌鹑蛋并炙烤鹌鹑仔,另外还有各色糕饼电信并包子饼粥,之外便没有其他的。
知道顾母吃的寡素,顾知薇仍是忍不住皱了眉头,朝笑意盈盈的顾母道,“娘素来节俭,可如今身子不好怎么还吃这点子东西,不如捡些新鲜的蔬菜水果来,鲜亮吃着也舒坦。”
“哪里用破费,再说,但是这炙烤鹌鹑仔,是你姨母让人送来一翁子,我自己捡着吃,连你都没有。恰巧你来了,快多尝尝。”
顾母不肯让顾知薇心疼,也不愿意乖囡挂记自己。看了崔妈妈一眼,示意她给顾知薇夹菜。
崔妈妈忙拿了公筷在手,殷勤服伺候顾知薇吃粥,鹌鹑炸的骨酥肉嫩,倒也香甜可口。
略吃了多些,便觉得油腻腻的不喜欢,顾知薇索性推开崔妈妈的手,放下调羹,把乌木银铸头筷子拿在手心,去夹了根呛焖萝卜,放了跟在顾母碗碟旁,
“娘尝尝这个,即去荤腥油腻又清清脆脆的,格外下饭的很。
这是去岁罗将军北上,特意送给嫂子吃的。如今我看还有很多,便让徐妈妈整治出来,拿糖醋辣椒拌了,无油的坛子腌上,随吃随取便是。”
只这养的呛焖萝卜,上辈子吃完这批便再也没有了。等秋天的时候鞑子犯边,罗将军战死沙场,满门妇孺自缢而亡,顾大嫂自此看见萝卜干便哭的不成样子,他们家也再也没吃过这样的东西了。
少女嗓音婉转温柔,纱窗下投过晨起的日头来,玉白手指莹润透亮,顾母喜欢她,也不去吃饭,只打量自己的心肝肉。
顾知薇今日穿得到是鲜亮,樱粉对襟小衫绣活鲜亮,领口袖口花枝繁复,缠枝藤蔓倒也适合小姑娘。脖颈修长,又生的极白,肤色莹润暖玉似的,因她年纪小,
从相貌来说,顾知薇生的三分像是顾母,两分沾惹了顾父身上文雅气派,另有几分,是宫里面娘娘呵护的。不说别的,但是浑身的气派,不知抵过去多少大家小姐。
顾母越看越喜欢,笑吟吟朝她道,“乖儿快吃粥,别给娘张罗。”
母女正互相谦让,气氛和乐之时,便听见细纱窗外脚步声动,不多时便有婆子打了帘子进来,躬身朝顾母道,
“禀太太、姑娘。方才宫里面娘娘传话进来,说是咱们家老爷上朝时言语不慎,开罪了陛下。
如今被用了廷杖之法,正在内宫歇息。娘娘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只得先让太医去诊治,才派人到灵境门外通知茗大爷,传回话来。”
顾母握紧碗碟的手指一紧,热粥顿时倾覆撒了满地,崔妈妈忙上前接了,朝顾母道,
“太太仔细些,可烫伤了皮?”
顾母恍若未闻,只朝崔妈妈挥挥手,眼底顿时有了两三分酸涩之意,好好的人出去,怎么就突然挨了板子?
转身朝崔妈妈道,“老爷早起坐什么出去的?”
崔妈妈略一沉思,随即应道,“和镇北王咱们大爷一道,说是骑马。”
“即是骑马,想必回不来了。”
顾知薇把乌木银铸头的筷子放下,见顾母这幅伤心模样,知道她心底难受。
又见因山药粥倾覆,红枣也滴溜溜滚出来,恰巧就在顾母裙角。秋香色儒裙染上粥味,甜腻味道化开,没得让人黏糊糊的,起身走到顾母身侧,朝顾母郑重道,
“依我看,虽不知爹如何就挨了罚,他如今到底是行动不便。不如,家里派车功精湛的人大车过去,左右先拉回来,也省得爹在里头受罪。”
说着,见顾母仍是反应不过来似的,心底大恸,思及上辈子娘死后,爹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头发花白,胡须凌乱,亲自扶着灵柩上路。
顾知薇思及此,忍不住喉间发涩,为顾父顾母感到心疼,明明是互相心中都有对方的人,怎么就弄成这般疏离模样,忍痛朝顾母道,
“至于娘,娘不如先去里头换了衣裳,到底是裙角沾染上了热粥,不干净。”
“娘哪里有那么脆弱。”
顾母不肯去,朝顾知薇道,“不过是方才惊着了,你父亲他素来圆滑,又和陛下素来没什么恩怨,如何今日就罚了他?”
说白了,还是因娘娘没有子嗣,陛下身子骨又不好,十日里能有一日康健的时候便是好的。敬王爷把持半个朝廷,怕是不知他们提了什么建议,被陛下打了回去。偏又因她和娘娘是亲姊妹,顾苏鄂怕是因此受了连累。
只万般念头转过,哪一个都不好直接说出来。顾母只得把这压在心底,问来人,
“可见咱们家的大爷,他如今在哪里?”
婆子哪里知道这些,倒是被问愣住了,朝顾母道,“是二门外的小厮传话,太太不如传了他来?”
“罢了。”
顾母也懒得问清楚,只和婆子说话,“找前院里做事利落的男人出去,两人一族抬了春.凳出去。老爷受了伤,挪动不得,若是到家了就在缀锦楼安置下。”
婆子忙应了声是,转身去办了。崔妈妈听见要把老爷安置在缀锦楼,倒是有几分着急,见顾母也不去换衣裳,朝她道,
“太太素来是精明能干的,今个儿怎么糊涂起来。老爷近来都在咱们西厢房住着,便是缀锦楼的衣裳铺盖,早就搬回来了。
再说,昨儿因太太挡了他的门,老爷硬生生在门外冻了半宿,直到镇北王找才回了缀锦楼,听说商量政事直到五更天呢,怕是没睡几个时辰。
偏早朝又挨了板子,太太若是不好生养着,老爷怕是没几日活头了。”
崔妈妈这话,自然是往严重了说。只顾母到底记恨着,面色都不动一下,朝崔妈妈道,“不是说西院二姐儿病着,他便眼巴巴的去瞧了,在缀锦楼也没什么不好,依我看,正好让西院有机会讨好他才是正事儿。”
顾知薇一听这话,便知道父母嫌隙之深。只她越发觉得心底慌乱,上辈子直到姨夫归天,父亲也不曾被姨夫责罚过,更别说廷杖之刑,更是从未耳闻。
她重活一世,倒是什么都变了。若是今生换成顾父早死,那敬王爷会饶过顾家吗?
顾知薇不敢冒险去堵答案,更何况,她知道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只要宫里面姨母在,她们顾家便会被敬王针对。
忙走到顾母面前,朝顾母道,“若说孩儿最大心愿,不过是父母平安,一家和乐团圆。偏父亲他早年行事不周全,让母亲受了委屈,这是他的不对。”
顾母哪里能想到顾知薇会说出这般话,她娇养在怀里的乖囡长大了,知道体谅父母不容易。满腔委屈倾泻而出,拉着顾知薇在怀里,喉间酸涩,道,
“我的乖儿,娘若不是为了你们两个,早就和他和离,他顾苏鄂欺人太甚!”
顾知薇知道顾母满心委屈,乖巧俯在顾母肩头,想起上辈子连顾母最后一面也没见到,等她们到了,顾母孤身一人在水月庵的凉床上躺着,身子骨冰凉,眼角眉梢都是冷意。如今这般温热的躯体,像是做梦一般,顾知薇也忍不住眼眶泛红,忍不住朝顾母道,
“娘,顾知花,她不是爹的孩子,爹和宋姨娘是清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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