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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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纵着小瞎子,也由着她多睡一会子,直至日上三竿方才叫她。

林烟睁眼,小脸只差写上茫然无措几个大字,小嘴发出困意满腔的一声“唔”。

日头已从小木窗子那头,透过窗棂斜斜照进屋子,暖黄的一片。詹瑎也不掩饰,轻笑出声。小瞎子晚间的睡相算是很好的,一团缩在自己怀里,像个懒得动的猫崽子,可爱的紧。

依旧是一夜没睡。男子的刚硬哪里由得他做主,想歇下来就歇下来呢。

是难熬的,也是畅快的。她睡的安稳,自己瞧着也安心一些,不必担心明日会否因着她的身子还得在这处歇上一日了。

这一趟回去阳城的路,除去每日应赶的路程,还得看他的家里人是如何安排的。

母亲真知道他“死”了,尸首都带不回来,是该难过伤心的罢……但也祈愿是因着他这个儿子而伤心,而不是因着将军府断送了血脉。

依着他对母亲的了解,她不会这样容易便就认定自己已经死了,总还是会花时间再三确认。这段时间,岑州百姓与荆大人大抵都是安全的,百里琢若要行事,也必是在天下皆是他这个将军府二公子已死的情况下。如此军心可镇住,陈家的信任亦可守住。

当真下得一手好棋。

……

这日午间,离开农家小院,老夫妇也属热情,端送了几个干粮馒头,打包在小包袱中。老伯兀自踌躇了些时候,瞧着詹瑎扶了人伤车架,还是难过心坎儿,叫过了詹瑎去到一旁。

詹瑎一门心思倒是都在车上的人儿身上,这时也便就开始忧心起她的身子来,随着老伯走出了几步,待停了脚步也是转头回眸几次,盯着马车瞧。

老伯一旁看着,老脸含笑,“老朽冒昧了。”

詹瑎回礼道:“老伯可是有什么话要交代在下?”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事儿。是老朽夫妇瞧着小公子与夫人恩爱无间,想起了往事,老婆子有些话想同小夫人交代几句,那老朽也只得同小公子说道几句了。”

原非有事要交代于他,是想同林烟说上一会子话呢。等上一等倒是无妨,回头又看一眼车架,瞧着林烟与老婆婆也在叙话,这二人的言行昨夜他已有细心注意过几回,并无破绽,该当只是一般的农户,无甚危险。

定了心神,詹瑎笑道:“无妨,婆婆对内子颇为照顾,有心交代几句也是她的福气。”

……

马车行出几里地,詹瑎坐在外头驾车,日头大得吓人,晒下的阳光暖洋洋的,使人发懒。他心念着好在是冬日里,若是夏日,可就有的苦受了。

惦念着林烟的身子,惧怕她又犯起昨日的头晕之症,詹瑎驾车有度,马车行的不快。

马匹还是那日自军营偷出来的那一匹战马。大掌一拍马屁股,詹瑎笑得露出上下两排白牙。他应承过带它一道儿回京,也不算食言了。

估摸着林烟在后头没了动静是犯了瞌睡,他一人却也未觉着无聊,瞧瞧日头撒上的光影,远眺远间云峰山脉,悠悠天地,自有可使得他欢欣愉悦的事物。如此行山过水,倒是合得上他原有的心志。

不过此去,是为回那诡谲森森的朝堂之地……这般的日子怕是不会再有了。这样想来,在药庐同小瞎子一块生活的一个多月,仿似就是他最喜欢的生活了。同她一齐晾晒家中草药,将它们铺上,细细抹开,药草是香的,沾染了她的丝丝甜气儿;而后同她偶尔进山去,用自己那些个小聪明替他们加上一顿肉食,过得虽没有将军府和舅舅家衣食无忧,但是极开心的不是?

他那煮饭烹菜的手法,还须得改进。那时候,他倒也有时间去琢磨这些个有趣儿的事儿,学上几回,不知可否得她几分夸奖……

奢望归奢望,得了空还是得想想心间向往的日子。平白想想又不收银钱。

……

一切好的不好的,都可当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回了阳城,小瞎子这双眼睛才能早些治好不是?

马车里柔柔是声音传出来,迫得他一瞬的半身酥麻。

林烟的声音一如往常的软糯,似个棉花团子,“二哥,你可有觉着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得了小瞎子的关心,他是开心,也觉着歉疚。二人第一次相见是时候,他那样狼狈,此后还对她言说那些个昏话,是太不应该。

“我不饿,你先填饱自己的肚子,不必管我的。”

林烟坐在车里,捧着包袱的手顿在半空。昨夜那样亲密的相拥着入眠的二人,现下又这般的生疏了,一时间真叫她拿不准主意。

老婆婆予她的薄荷叶子当真好用,放了两片在舌头底下,一路过来虽也晃荡,脑袋却是不觉着晕眩了。而后被自己想同他说说话的心思迫着,林烟自顾的寻起了话头,“你可知道,婆婆同我说了些什么么?”

他手握缰绳马鞭,像个经验十足的车夫,笑笑回来头,“哦?她同烟儿说了什么?”

林烟捂了嘴,偷偷笑了。

他这故作疑问的话儿,学得好笑极了。

“嗯…她说叫你行车慢一些,当心孩子。叫我莫要纵着你……”带着调笑意味的话儿,自她这样会害羞,脸皮子薄得不行的女孩子口中说出来,林烟脸上早已经通红一片儿了。

“吁!”詹瑎一声喊着,将马匹扯停,“不是!烟儿,她同你交代了这些??”

啊!那老婆婆还真是尽心……

气氛像是在冰天雪地中凝住了,詹瑎一会子也是不知说些什么。在外人面前心照不宣的自认了彼此是一回事,为着行事方便也为着好生照顾她,可被人家误会了私事,还觉着她肚子里有了小娃娃,小瞎子这就吃了大亏。

“我不知晓他们会这样想,我……我没有轻谩你的意思。”

林烟不解,摸着低头往外头掀了棉布车帘儿,“你一日日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一点也没有。”

“我知晓你不曾怪我,是我自己,太过紧张。”

知晓归知晓,哪个人心头没有些自卑之处呢。他所惧怕的,怕她觉着自己不可靠,怕初见不久时候他的昏话伤她良多,亦怕自己在阳城的所作所为风评风貌让她全部知晓。

他前头的日子过得太过不着调,没有好生去体谅将军府的处境,没有好好帮衬过父亲母亲与长兄,直至大哥去后,他方有如梦初醒的自觉。自己是这副模样:知晓消息的那几日还是不着家,成日的酗酒。再瞧,一如父亲般教他处事入世的大哥的棺椁冰冷的抬回来了,心间的恐惧如何言喻,他是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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