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1 / 2)
明珠受了一场责斥,既不敢忤逆尊长又不敢冲皇帝抱怨,说起来她并不在意权力分予旁人,不过却对乔氏极其顾忌,这日便和惠嫔商量:“贵妃原本便擅长笼络人心,且这些年来渐渐从暗中显上明面,再让她光明正大插手后宫的人事,恐怕这六局二十四衙门,日后都只能由得她安插心腹了。”
显然明珠并不愿意让乔氏得逞。
但惠嫔思虑却更深远:“娘娘,自从贵妃膝下有了两位皇子,野心便渐渐坦露,这回圣慈太皇太后干预后宫之事,也必然有贵妃在后游说,然则,六宫之事,皇上岂能一无所知?但皇上并未阻止,俨然并无异议……”
“皇上难道说当真是想要立……庶子为储?”明珠越发焦虑。
“君心难测,要紧的是娘娘不能自乱阵脚与皇上离心,所以虽然贵妃插手后宫人事隐患极大,妾身建议……娘娘也只能先退一步。”
明珠与惠嫔猜不透皇帝的心思,兰庭却心知肚明。
这日他回到太师府,也跟春归提起这事:“近日来朝野间遍是流言蜚语,辉辉还当告知易夫人一声儿,请易夫人最好在这两日抽空递拜帖入宫,安抚皇后千万稍安勿躁。”
“可是朝堂又生了风波?”春归尚不知晓皇后受斥且被强行分权的内廷消息,但当然明白兰庭是话出有因。
“皇上今日召举殿议,再次提出与后金正式开战一事,唐阁老及其追随者,极力附和帝意,但沈阁老与我,均不认同此时开战。”兰庭微蹙着眉头:“皇上知道时月回流之前,社稷最终亡于后金铁蹄之下,这成为了皇上的心病,不灭后金终究是不能安心,我固然能够理解皇上的担忧,可这个时候,绝对不适合与后金开战。”
春归洗耳恭听兰庭分析局势。
“肃清官场,改革税制虽已大见成效,虽说民生已有改善,正因为如此,这时兴生战事,便又将劳民伤财,民众看不到革新的实际利益,地方官员便又有了时机贪墨敛财,待怨谤载道,先帝、今上为了中兴盛世付出的种种努力都将付诸东流,且后金眼下,瞅着国朝并无内乱,沿海又能抵御倭寇,九州太平天下臣服,是必然不敢先生战乱侵我国土,即便国朝和后金之间难免一战,也绝对不是在此时。
许公致仕
之前,也曾和我剖析过后金局势,另外我还请教了晋国公等武将,一致认为而今上策,是支持草原各部,他们的牧区被后金侵占,他们的部民为后金俘虏,与后金有没齿仇恨,若能派遣使臣,联合草原各部向我国朝投诚,便可支援其物资助其攻打后金,扼制后金更加壮大。”
这其实也算是军事上的常规手段,不出兵力只出物资,军勇不至伤亡便无需征兵,那么壮劳力便能安心农耕,民生不至受损,付出的代价可谓低微了。
“唐阁老不是看不清这其中的利害,但他却一味附和帝心,以期获得信重壮大人势。”春归道。
兰庭颔首:“为了后金一事,皇上和内阁已经争执了多回,那时许公、沈公及我都不赞同开战,李、郭二位对于军政惯持中立,见内阁无人赞同开战,他们也都有意打太极,皇上调唐潼之入阁,实则是平衡掣肘之术,唐阁老自然也心知肚明,所以非他媚上,而是不媚上,他便在内阁待不下去。”
“所以说皇上宠幸乔贵妃,也是为了平衡掣肘?”
“辉辉说得不错,皇上已经不是过去的周王,也不再是东宫储君了,当他坐上龙椅权座,满朝文武都是他的臣子,他并非只有潜邸时的旧臣可以依赖,而潜邸旧臣,考虑的也不再是主君的权益,虑事当以社稷民生为重,有时难免会与君上争执,帝权与相权之间的角力,在所难免。”
兰庭拉了春归的手:“所以,无论是晋国公还是太师府,这时都当谨慎一些,皇后千万不能在这时因为朝野的流言蜚语,又或是内廷的风波变折,急着筹划立储之事。”
春归彻底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她当然是不敢耽延,立时提醒易夫人,易夫人次日便递了拜帖请求入见,再隔了一日便有宦官前来相请,易夫人先提起这话碴,明珠才把近日发生的事择要紧的告诉了易夫人。
“多亏还有惠嫔及时提醒你,要为了贵妃协佐宫务一事闹去皇上跟前儿让皇上裁夺,虽没什么大祸患,但岂不更让皇上多心?娘娘而今和乔贵妃的逐力,并非看谁手里权限更大,而是看谁更能体察君心,外头那些流言蜚语,皇上必然也是有所耳闻,可这正合皇上的心意,因为皇上打算的是提警后族,限制太师府的相臣之权!”
“可皇上怎能如此,岂非是近小人而远贤良?”
“后宫莫问朝堂政事。”易夫人叹息一声:“娘娘要沉得住气,时时刻刻都莫忘了娘娘不再是董门的女儿,而已然母仪天下,是天子发妻,虑事当以皇上为重,否则只计较一姓一族的荣华,一味的争权夺利和过去的高氏、江氏又有什么区别?大皇子是嫡长子,只要娘娘不与皇上离心,殿下自己无犯过错,皇上便不会轻易选择立庶幼为储,此时不争,便占上风,相信皇上虽用权衡掣肘之术,但也必不容乔、唐一派贪欲过度。”
只易夫人这回入宫,刚刚才过两日而已,竟然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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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7章 牢狱之灾
皇帝给大皇子请的老师,竟然因为私德不修被弹劾,起因便是老师的长媳竟然悬梁自尽,死者的陪嫁婢女却状告主母是被翁爹逼奸才悬梁,死者的家人便大闹起来,这事传得沸沸扬扬,御史言官自然听闻了风声。
“这件事故究竟是何真相?”春归问兰庭。
“岑公自来品行端良,我是不信他会行为此等有悖人伦之事,可虽则岺郎君一再申明,妻室是因所生二子相继夭折一时想不开才走了绝路,可女家却根本不信岺郎君的解释,一口咬定婢女的供述才是实情,唐阁老及乔家紧咬此件不放,煽动党羽接连弹劾,皇上已经下令让都察院彻察,且先行罢免了岺公博士之职,大皇子因为替老师申辩,也受到了皇上的责斥,皇上之意,无论真相如何,诽议缠身者都难以再担当皇子业师,大皇子只顾私情而不顾国法,可见岺公确然失教。”
“尊师重教本就是君子之德,皇上怎能凭此反而责备大皇子失教?!”春归蹙着眉头。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后金一事,皇上是想着借岺公事件,助唐党声威,让更多朝臣附议兴兵讨伐后金。”
兰庭把局势看得明白,但春归也知道他会寸步不让,担心固然担心,也不能在这些社稷大事上乱出主意,本是岁月静好的生活就突生了些愁闷,又怎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天春归刚好收到了父亲的家书。
顾济沧高中金榜后授职翰林院修撰,到华晏三年才自请了外任为官,时今任南康知府,因长子华彬业已考中进士留六部观政,所以只有莫问陪同义父赴职,春归对自家三哥吊儿郎当的性情极不放心,生怕他照顾不好父亲的起居,所以时常去信问候父亲安康,而顾济沧便是公务繁忙,收到女儿的家书后也会立时亲笔回信,而这回的家书,也照旧是道平安而已。
春归把父亲的手书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收到匣椟里放好,总想着这段时间心绪不宁,生怕透露于笔端,岂不反而惹得父亲远在异乡也担忧京里的事,故而便没急着再写回信。
正喝着沉香饮休身宁神,怎知道梅妒掀了帘子进来,说起一件汤回在外头打听得知的大事。
“好端端的,外头都在传言安平郡王竟突然薨了,汤回不敢拿道听途说一事禀报给大奶奶,特意去安平王府外头兜了几圈,果不其然瞧见大门口白幡都挂了起来,院墙里头哀哭阵阵,不多久,又见一队锦衣卫直奔进王府里去,还有巡卫在驱散围观的闲人。”
春归只觉一阵心慌。
虽她一时半会儿理不清头绪,莫名便觉这件事故大大不妙,几乎想立时去寻易夫人打听,到底忍住了,兰庭这三日又恰好轮到了在内阁值夜,不能回太师府,春归好容易等到三叔父回府,才赶去询问详细。
赵清城证实了传言不假:“数日前,宗正寺才获报安平王府的一个婢女有了身孕,安平王上书,为那婢女请赐选侍名位,怎知今早,安平王与那姬人却双双为府里的内侍刺杀,刺客竟然也刎颈自裁,皇上得
报后雷霆震怒。”
春归这时也已有了几分冷静,蹙眉道:“皇上追封安平王之父为孝穆皇帝,必是因为先帝遗令,先帝废安平王储位并下令将其软禁于王府,心中必定不忍,却也知道只能如此才能彻底打消皇上的猜忌,所以先帝势必也有遗令,叮嘱皇上不可再对安平王有加害之意。但前段时间市井便有流言诽语,私议皇上对安平王一直仍有防范,且有意断了孝穆皇帝一系子嗣,而今安平王府的姬人刚刚被证实有孕,竟与安平王一同被刺杀……京中岂不更会兴生诽议质疑皇上残害血亲子侄?”
“所以皇上才不能掩盖安平王的死因,否则无法平息诽议,需知先帝宣告天下的传位诏书,可是赞诩皇上友睦手足心怀仁厚,倘若不能证实安平王之死与皇上无关……有负先君寄重,必然大损今上尊威。”赵清城也紧蹙着眉:“皇上已经下令锦衣卫彻察此案。”
春归忧愁道:“侄妇心中着实不安,就怕这事故是针对太师府的阴谋。”
三夫人一听这话也焦虑起来,问道:“老爷可见着了兰庭,兰庭如何分析?”
赵清城摇头:“如今我在都察院任职,与兰庭在朝廷是不便私见的,且今日发生此等大事,内阁几位相臣也都被皇上诏入乾清宫商议了,不过,皇上授令的是陶啸深督办此案,陶啸深应当不至于对太师府不利。”
岂知次日清晨,春归刚刚才处理完早间的常规事务,汤回便慌里慌张赶来了斥鷃园,告诉一件晴天霹雳。
是沈阁老府上的家人悄悄来了太师府,告知昨晚,皇上忽然下令将兰庭缉拿关押诏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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