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2 / 2)
“龚望杀人,罪证确凿!”唐李杜已经明显有些外强中干了:“连浙江省提刑司对此案都无异议,直接上呈刑部复核,殿下纵然心存疑惑,也不能据此直接罢免朝廷命官,干预临安司法行政!”
“这是御赐金令,唐李杜你还想抗争?御赐金令既然为本王掌握,本王便有先杀后奏之权,更何况只是罢免你等官职,接手地方司法行政?”周王冷笑。
唐李杜不得不闭紧了嘴。
实则他是知道的,不仅仅周王,齐王、秦王也有御赐金令在手,除了不能直接罢免地方将帅,干预军务,确实可以对司法、行政官员先斩后奏,行使直接任免大权!但有御令金牌在手,并不代表就能为所欲为,皇帝下赐特权,这对于三位亲王也有考较试探之意,非到万不得已,紧要关头,一般亲王不会动用特权。
可这算什么万不得已、紧要关头?
不要说张况岜和龚敬宜,就连他自己,也不过就是区区县令而已!
除非是……唐李杜联想到一个可能,越发的冷汗直淌。
这就造成了他更加不敢反抗。
周王大发一场威风,终于顺理成章接管了临安县衙,立时就把唐李杜和卜观时软禁待审,这番雷厉风行,对他来说可谓易如反掌,但对于众多临安县的吏员而言,简直就是翻天覆地的剧变!
消息很快传了出去,连费聪听闻时都觉得自己有如是在做梦。
什么?请托他居中斡旋促成武家姑娘成为娄氏雇工,因为感恩图报才助他察实了害死妹妹真凶的人,是周王殿下和赵副使?
世界顿时变得一点都不真实了,越来越不真实了。
还是刘里长听说这震惊的真实后,恍然大悟——我说怎么小小桃源村的一起普通命案,竟这般巧合引来了国师高徒的关注,直接惊动省提刑司童大人插手,且分明童大人还对那赵郎君言听计从……赵郎君原来就是赵副使啊,难怪了。
而后他的脑门就挨了一锅铲。
刘里长怔怔转过身,看着手里还拿着锅铲的婆娘,他亲爱的彪悍的妻子。
“这样说来,孩儿他爹你是真有望入仕了?”
世界一点都不真实。
但兰庭终于见到了,依然活着的龚望。
他被锁在死牢里
,是个清瘦的少年,或许原本不像这样的清瘦,但数月以来的酷刑和囚犯生活摧折得他变得这样清瘦,他的手腕和脚腕还有显见的伤痕,但脸上的伤却愈合了,所以竟然一点不损他俊秀的眉眼。
“金乌自西而升了啊,六月不曾飞霜,窦娥却得昭雪。”龚望依然倚着坚硬又冰冷的石壁,摊开双脚坐着,但神采飞扬。
兰庭扬了扬手里的纸:“你认罪画押了?”
“我若不认罪画押,就活不到现在了,我不怕死,但怕了受皮肉之苦,且唐李杜也好,张洇渡也罢,分明想把我置之死地,我只有认罪,才能盼到一线生机,很好,生机被我盼着了,赵副使,你能不能解开我的枷锁,我太想伸个懒腰了。”
兰庭满足了龚望的伸懒腰的愿望。
但这人竟然得寸进尺:“能拿身干净衣裳让我换不?最好先许我沐浴,我自己都快被自己臭死了,要不是唐李杜一直锁着我,我早就一头撞死了干净,唉,赖活不如早死。”
“你一会儿说求生,一会儿又说求死,到底想死想生?”兰庭失笑。
“不想枉死,但也不想赖活,不过现在是不想死了,有了生机,有了重获自由的希望,还一心求死的人,那是傻子。”
兰庭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他也很同情龚望的遭遇,没法想象在死牢里发臭的生活。
所以他非但许了龚望沐浴更衣,甚至还张罗了一桌子美酒佳肴,两人在县衙里,但出了不见天日的囚狱,毕竟……遍布腐臭的地方着实影响食欲。
龚望狼吞虎咽一番,终于是把筷子一丢,又连饮了三杯美酒,才敬兰庭:“多谢赵副使成全了。”
“你不急着诉冤?”
“不急,能见到赵副使这样的妙人,虽死无憾。”
兰庭:……
假想他若是个女子,此刻是想投怀送抱呢?还是一个大耳刮子招呼?这也许是个无解的难题。
“你不用问,我都说了吧,我没有杀人。”龚望很惬意的往椅子里一靠,意犹未尽的伸了个懒腰:“我不傻,是因我一早就看穿了静玄,但我也很傻,是因我一直没看穿张洇渡。我还是从头说起吧,我结识静玄,全因张洇渡,他说他偶然认识了一个女子,诗才不俗,风骨凛傲,我听他形容,大为好奇,我想也许这回我真能找到梦寐以求的红颜知己。
第一次见静玄,是在离尘庵,这庵堂的名号本就有些意趣,那天我去的时候,桃李开得正艳。
静玄一身缁衣,神色冷漠,端的有如不食人间烟火,也确然与俗不同。说起诗词来,她说最喜的苏东坡笔下的柔奴,一句‘此心安处是吾乡’,点醒了多少得失心重。我那时,也确然爱煞静玄,我提出愿提供一安稳之地,庇她不受世俗所扰,她欣然认同,我对她就更生倾慕之情。”
兰庭没有打断龚望的叙述,只是饮酒。
“但后来,我看穿了静玄的虚荣与造作,她对我,是欲擒故纵,这是烟花女子惯用的手法,她用来颇生硬了,甚至不如烟花女子更加有趣。我对她大失了兴趣,连逢场作戏的念头都没有了,我其实应当将她送还张洇渡,但我没有这么做。”
龚望一笑,露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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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9章 轰动一时
露齿一笑后,龚望举目看了眼月色和星光:“洇渡于男女之事上,一直比我执着比我……呆滞。我那时相信他的心怀纯净,是个坦坦荡荡的真君子,我怕他被静玄欺骗,他和我是不一样的,他的父亲再宠他,但不会像我的父亲一样没有节制的一让再让,张况岜绝对不会认同洇渡娶静玄为妻,我那时想倘若洇渡为这样一个女子和父亲家族反目,太不值得。
所以我没有提出让静玄离开,原本想着她就算一直留在我家,无非就是多她一人花耗而已,尽管比养个妾室还多,对我来说也无关痛痒。
但静玄不甘心。
我真不招惹她了,她却主动纠缠,请我吃酒,羞羞怯怯的表白,说她答应嫁我为妻,我何尝说过娶她为妻的话?一时没忍住,就坦言相告了,说她根本不是我想娶的人,过去是我唐突,误解了,多有挑逗的言行……然后我就挨了她一杯酒泼在脸上,闹得不欢而散。我并没有拘束静玄,所以这事很快就被她告诉了张洇渡,张洇渡冲我发火,我也没能摁捺住脾气,由得张洇渡把静玄带走,心想管他们如何呢。”
说到这里,龚望又伸了个舒展的懒腰:“后来的事赵副使大抵都知道了,我并没有去无穷苑,莫名其妙就被逮来了县衙,才知道静玄竟然死了,虽说张洇渡诬陷我是杀人凶手,但你就当我蠢吧,我还是要替他说句公道话,我并不认为是他杀害了静玄。因为那段时间,他一直不遗余力想要劝服我,让我娶静玄为妻,他是痴情人,在我看来,他的确想让静玄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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