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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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怎么防范,也会一点点的打开心扉。

爱恨分明,所以对于她从来不是艰难的事。

因为她可以随心所欲的以直抱怨,她的身边总是围绕着愿意无偿帮助她的人,其中就包括了兰庭。

春归无法忘记当顾华英极大可能免死时,兰庭对她说的那番话——

你一定要他死,我可以做到,但我希望你能放下仇恨。

这不是事不关己的漠然,是兰庭一直期翼着她能够成为和他共肩并进的人。

遭遇人心险恶,遭遇利益诱引,仍然可以保有初衷,我不会成为我仇恨的那一类人,不知不觉被他们同化,虽然艰难,虽然煎熬,我们的心地要一直保留纯净,不能靠着暗杀谤害的手段,去铲除仇敌。

但兰庭如果真能做到这样公允,这样无私,就不会征求她的见解,他其实也在困惑,困惑于亲情之间的取舍,困惑于是否应该完全舍下私仇,春归如今看来,兰庭困惑的正是爱恨分明。

他能不恨沈皇后,能不恨安陆侯吗?

但沈皇后的身前挡着弘复帝,是这个国家的主宰,所有臣子必须效忠的君王,而安陆侯的身前挡着的,是兰庭的嫡亲祖母,在某一层面上,弘复帝与老太太属于密切相关。

亲亲尊尊啊,这是每一个入仕的人必须奉行的规条!

皇帝的臣子,必须具备孝悌的道德,这就是所谓的忠于君者必先孝于亲,要不不忠不孝怎会成为连体婴般的判词?兰庭既然答应了继承祖父的遗志,说明他已经选择放下私仇,可隔着杀母的刻骨仇恨,他必定不能真正做到与他的祖母,他的外祖父,与沈皇后、安陆侯府真真正正的和解,他需要时刻提醒自己勿行蹊径,或许终此一生也无法让那些主谋帮凶罪有应得,他背负的是不能为母亲雪恨的愧疚,他甚至无法与他自己达成和解。

快意恩仇其实与道德品行无关,这是多少人都求而不得的处世之态,

兰庭向往,但他不能。

人生多少怨痛的根源,其实就是“不能”二字。

关于朱夫人的真正死因在春归眼前已经迷瘅尽除,清清楚楚的显露出来龙去脉,但她的心情却像罩上了更加深重的阴霾,她心疼那个至今未曾及冠的少年,甚至无法想象在朱夫人过世的岁月,他是怎么一步步的前行,把一切悲怨和愤恨都掩示得如此波澜不惊,面对着那些既是亲人更是仇人的所谓尊长,如其所愿的表现得懵懂糊涂,赵兰庭的负重,至少顾春归现在还没有能力分担。

更加无法安慰他释怀。

因为就连春归自己都无法释怀。

她甚至再做不到往踌躇园晨昏定省时如常诙谐逗趣,她不愿意再眼看老太太开怀大笑着养尊处优,更连远在汾阳的沈夫人,春归都不再觉得率真可亲,虽说她一直明白兰庭并没有刻意伪称沈夫人的清白无辜,在朱夫人一案,沈夫人虽是获益者但应当的确无罪,她不是计划的实施者更加不是制定人,她应当也是一枚被沈皇后利用的棋子而已。

兰庭对待沈夫人以及赵小六的态度,与对待老太太是有根本上的区别。

沈夫人只是继母,和兰庭并无血缘关系,只为宗法上的母子,兰庭也的确只将她当作宗法上的继母待处,看上去似乎和把老太太当作宗法上的祖母待处并无不同,但区别就在于老太太的确是兰庭如假包换的血缘至亲,兰庭不应当只把老太太看成一个“名义”,尤其是在婚事上,兰庭甚至更加愿意听从沈夫人的“摆布”,在原本的事轨中,他娶的是沈夫人的外甥女陶芳林,这固然有兰庭并不愿意将晋国公府牵涉党争私仇的原因,但春归认为兰庭完全有能力在不听从沈夫人作主姻缘的前提下挫毁老太太的计划。

也就是说,兰庭可以不和晋国公府联姻,也可以不受继母摆布,他的妻子完全可以是另一个和江家沈家都无瓜葛的世族女子。

但他偏偏听从于沈夫人,这也许就是缘于内心里无法隐忍的怨愤——江琛兄妹不正忧愁沈夫人会笼络于我么?那我便让兄妹两个继续忧愁难安,让他们食不知味睡不安寝,让他们事事皆不能称心如意,我就要让他们一直饱受煎熬,一点点地陷于绝望,我不能手刃血仇让母亲瞑目,但我也不会让那些敌仇生活得如此快意。

兰庭这样的想法,对于陶芳林并不公平,但如今的事实是由自己“顶替”了陶芳林,春归却并不会为此心存哀怨。

诚然,她就像一块鱼骨头,被兰庭利用来鲠着江琛和老太太的喉咙,但兰庭却从不曾将她当作随时可弃的棋子,从始至终,他都做到了一个丈夫应该做到的所有事,甚至还远远超逾,所以春归并不在意兰庭的初衷,她也相信兰庭虽说有自己的打算,但并无意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当知悉一切的事实真相,她并无不安,并无犹豫,她依然坚定必和兰庭同仇敌忾的心情,她甚至知道兰庭对沈夫人并无敌意对赵小六更加是看作手足血亲的前提下,仍旧难免对沈夫人心存抱怨。

直至如今,沈夫人理当明白了朱夫人的死和沈皇后不无关系,但她照样“坐享其成”,照样听令于沈皇后企图操纵摆布兰庭,她不值得兰庭将她当作宗法上的继母,沈夫人的面目在春归看来同样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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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 红袖添香

大奶奶这些日子有点暴躁。

不仅仅是梅妒和菊羞,就连入深、乘高等些丫鬟都有这样的感察,不至于为此胆颤心惊,但行止之间都免不得带出几分察颜观色的谨慎——大奶奶对费嬷嬷,虽则说从来不曾心悦诚服,但也鲜少顶撞冲突,费嬷嬷偶尔引用女则内训聒躁,大奶奶都是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只不和那婆子计较就是了,可这三、两日间,竟然抢白费嬷嬷不知几回,连宋妈妈都规劝不住!

气得费嬷嬷往踌躇园告状都有如一日三餐按钟按点了,老太太为此教训大奶奶,大奶奶也全然不当一回事,据说还把二夫人一同给激怒了,奈何和大奶奶唇枪舌箭几场,二夫人一点便宜都没占着,也闹得一肚子火气只能冲着简保家的那几个仆妇发泄,就这样,大奶奶还不肯甘休,又同二夫人理论起赏罚不公来,斥鷃园的丫鬟们从来没见女主人战斗力这样强盛过。

菊羞曰:奇了怪了,往年冬天大奶奶都会犯懒,眼瞅着雪都下过一场了,今年怎么这样勤快?

勤快得四处找碴,搅扰得家宅不宁!

更奇了怪了的是“百战百胜”的大奶奶脸上完全没有得意之情,也不和她们说说笑笑了,就更别说下厨做出美食来觥筹交错,要么就是歪着看书,要么就是做女红针凿,连四夫人来约大奶奶去怫园里炙肉来吃,大奶奶竟也婉言推辞。

心情一看就不好。

婢女们不知所以然,宋妈妈就更加焦急上火,这日终于是忍不住了,进屋就把丫鬟们都摒退,一屁股坐在绣墩上,且还伸手过去一把夺了春归手里的书卷:“曹嬷嬷都说要告老了!”

春归伸手去抢书卷,奈何没抢得手,只好懒懒歪着勉勉强强才拉出点笑意:“她又不是朝廷命官,还有告老一说?难不成我还要替她上封折子请夺圣裁?”

宋妈妈深深吸了口气:“大奶奶这些日子究竟哪里不痛快了?可再是积着多少郁气,都不能这样闹扰。费嬷嬷毕竟是老太太安排来这里的人,也不像过去曹妈妈一样的强横,虽说是有些罗嗦聒躁,大奶奶一直也都是能够宽容的……”

“费嬷嬷从前是教养过大姑母,故而比普通的仆妇更加体面,但再体面,也不能以下犯上吧,她竟然打听起我的妆奁,柴生哥的居宅究竟是写的谁为宅主,两处铺子是不是大爷补贴的钱财购置,还有我托了柴生哥在京郊置办了多少亩良田,她究竟要干什么?!更不说我让青萍打听和柔的现况,她也要聒躁,说我居心不良,说如今和柔既然已经不是大爷和我的奴婢,我就不该关注,我就讷闷了,还有这说法的?和她争论两句,她就急赤白眼的往老太太跟前儿告状,闹得我挨了数落,我还不能责她几句话,告诫她谨记身为下人的本份了?老太太处事不公,只听费嬷嬷的挑唆,我理论几句就是大逆不孝?我可没有打骂老家人,做什么就要担当苛厉跋扈的罪名?”

宋妈妈再次深吸口气:“大奶奶究竟为何还要关注和柔?”

“她如今在庄子里,但并不是在二夫人的庄子,仍旧是在太师府公中的庄子,莫说我打听她的近况本就是合情合理,且我打听来,也并没有为难她,我听说她而今非但没有了二两银的月薪,且公中下派的衣裳鞋袜等等物用,也短缺不少,她虽然名义

上已经属于二夫人的仆婢,但到底她的姐姐,是生殉婆母的忠仆,大爷和我对于和柔的现状又怎能完全不闻不问?和柔犯错,已经受罚,如今二夫人克扣和柔应得的物薪,我替她追讨有何不对?”

春归如今,完全能够体谅兰庭的心情,也完全理解了兰庭对于和柔的“妇人之仁”,她敢肯定若非是她坚持不愿再留和柔在太师府里的缘故,兰庭绝对不会将和柔“顺水推舟”易主,导致这奴婢如今只能呆在京郊的庄子里,彭夫人虽然不至于刻意为难和柔,但一枚失去利用价值的棋子自然也不可能受到彭夫人的看重,庄子里的仆从难免看人下碟盘。春归虽说无法答应替兰庭纳了和柔为妾,但不是没有考虑过再将和柔“索回”。

就算让和柔留在外院书房,总不至于缺衣短食受气。

这当然是为了让兰庭更加好过些,不至于为了和柔的处境更加自责愧对母亲,但春归想到原本的事轨中,和柔最终是被谋害,她无法判断可能的真凶,能够判断的是只要她“索回”和柔,彭夫人绝对会再利用和柔生事,和柔本身又居心不正,保不定会不会反而因此葬送了性命。

“索回”太多后患,防不胜防,是以春归才会关照和柔的起居,免得眼看寒冬将至,和柔远在庄子里饥寒交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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