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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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心姑娘也是有趣之人,确能做到不媚权贵,性情又不冷清孤傲。”

“她是不比得那些庸脂俗粉,不过我们一处清谈诗会时,她往往插不上话,也显得独坐无趣,倒是当真为了美酒而来,六殿下结交广泛,并不是回回都带着她,但倘若辉辉觉得和她投契的话,今后饮谈时我专程送封邀帖予她就是。”

迳勿可是与六殿下最最交近?”

“被你看出来了?”兰庭笑道:“我和他年岁相当,只不过先他三月出生而已,当年选为皇子侍读,从一开始就和他针芥相投,虽说五殿下只比六殿下占先一月出生,但性情到底冷淡些,没那么快和人熟络,所以起先的一年,我和六殿下先成了莫逆之交。”

“论性情最诙谐,当数万顷兄了,但他应当不是大族子弟,未知你们又是因为何等机缘认识结交?”

“有一年上巳节时,我和竹西相约着踏春,正巧遇见万顷在路旁兜售纸鸢,我们见纸鸢上的画绘不同流俗,心生兴趣,他开价要一两银,正好两个孩童也询价,他却只收了一个铜板,我们问他为何区别对待,他说锦衣华服者自然和布衣褐不同,于我们而言一两银子并不如平民百姓眼中的一个铜板珍贵,他的开价已经很公道了,我和竹西听他言谈大有趣味,就邀他一齐饮谈,他立时便答应了,也不顾得买卖,干脆把纸鸢一口气送给了踏春的百姓,乐淘淘的就和我们一起下了酒馆。”

春归觉得这的确是叶万顷做得出来的事。

“至于施兄,他的一位族伯,乃祖父的学生,咱们两家还算交好,不过施门这么多的子弟,我与他最是投契,竹西和我原本就是同窗,算是一齐淘气着长大。”

“那迳勿对尧章兄又是有何恩情?”

“尧章兄的父亲被政敌陷害,是我行计,为徐世伯证明了清白,可惜虽说让世伯免受牢狱之灾,但世伯身染重病,到底还是没能挺过那场打击。”

说着话便到了清远台,春归刚经一场醉睡,这时丝毫没有倦意,但她素来把举案齐眉彼此关照奉作行事准则,鉴于兰庭这段时间以来也算体贴入微,她更不至于完全弃守贤良淑德的教条,自己没有睡意,总不能也让兰庭一直陪她消耗,所以十分识趣地建议夜色已深,赵大爷完全可以先行安置。

但赵大爷并不领情,表示自己同样神采奕奕完全无心睡眠。

春归惊呆了,她难以理解为什么世上有人起个大早直到三更半夜还不思念高枕软榻,对兰庭“神采奕奕”的说法表示深深的怀疑。

“我当真半点不觉疲倦,且能够自证。”兰庭言之凿凿。

“怎么自证?”春归呆若木鸡。

眼瞅着灯下有些犯傻的美娇娘,兰庭实在忍不住想用突然冒生的某种“邪恶”的方法自证,从心尖到指尖都在发痒,但他想到昨夜才经一场**鏖战,不知春归是否还觉得疼痛不适,要若太过急切频繁,让她对这种事心生反感甚至抗拒岂不糟糕?且女子的身体本就娇贵,也需要认真呵护体贴。

总之兰庭几乎是耗尽了整副身心的念力,才克制住“邪念遐想”,文质彬彬的吐出两字:“手谈。”

春归抬头点头的长长“噢”了一声:棋弈是一门需要全神贯注、潜精研思才能进行的技艺,要若弈者困倦,必然会被对手逼得丢盔弃甲。

想到这里她便兴奋起来从汾州前往京城的一程路,客驿休整时,她和兰庭也曾对弈切磋,奈何无论是围棋还是象,兰庭均是技高一筹,回回都以春归丢盔弃甲弃子投降告终,不知今晚一个是酣睡才醒,一个是熬夜疲战,能不能趁机扳回一局。

大奶奶顿时把贤良淑德的规范抛至九宵云外,就差没有裸袖揎拳应战

后来的结果是……

大奶奶懒惰嗜睡的病症确然已经“药石无医”,一局未了,她便呵欠连天上下眼皮直打架,泪眼汪汪的望着对面仍旧神采奕奕气势如虹的赵大爷:“我不行了,犯困。”

当真几乎是头沾软枕,意识即刻恍惚,手指都懒得再动一动,身体便忠实于本能,感觉到枕边人体的温度,就不自自主的往别人怀抱里钻,舒舒服服的再陷黑甜乡,还不知喃喃呓语着什么话。

像极了一只粘人的狸猫。

可苦了温香满怀却不忍叨扰佳人酣睡的赵大爷,独个儿在这热血沸腾,越来越无心睡眠了,他想柳下惠坐怀不乱的典故多半是胡编乱造吧,总之自己是没有这样的定力。

漫漫长夜,思绪一时游离得更远,兰庭想起那一年,似比这时稍晚的月份,已经到了暮春。那时祖父身体已经不大好了,告病家中休养,可那也是他平生唯一一次出言顶撞祖父,因为祖父逼着陶先生将当作养女对待的木末嫁人,他知道木末的愿望,从来不是相夫教子困步内宅,她向往的是自在于山水之间,不受俗规缛节所困,原本在陶先生的支持下,木末完全有可能达成愿望,按照自己的意念生活,他不明白祖父为何要强人所难,逼迫一个弱女子行为违心之事。

“我是因为你,兰庭。”面对他的质疑,祖父没有恼怒,不过神色间的凝重与悲愁几乎让兰庭觉得陌生:“我知道木末和你志趣相投,我也知道她一直在劝你挣脱束缚,她告诉你无论什么原因,一个人都不能背弃自己的心愿,经济仕途不应成为你的追求,你应当和她一样,避世隐居,人应当忠诚于自己,不该盲从孝道,她这话也不能说全然没有道理,但兰庭,我不能放你海阔天空潇洒自在,因为家国社稷危在旦夕,而我身后,除了你没有更能放心托付的人。”

“我自己的孙儿我知道,我相信你能深明大义,且视木末,无非还算志趣相投的伙伴,并无男女之情,但她对你心怀企图,且又是一个深怀机心城府的女子,她聪慧又敏锐,她知道你虽然听从我这祖父的教嘱,打算科举入仕,但一直在犹豫这样做应不应当,说到底,你心中仍是怀着远离权势名利的念头,质朴之志不改,这也是我一直以来对你的期许。”

“庭儿,祖父也想为你多承担一些,也想再晚一些,才把这副重担移交,但祖父怕是不能够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受木末影响,但我不能容她这样的女子,一直在你身边动摇蛊惑。”

“她不是不想嫁人,她是不想嫁给除你之外的其余男子,但她比谁都清楚,只要你一天仍为太师府的嫡长孙,一天不随她避世独居,凭她的身份,都不可能做你的正妻。”

“我希望你慎重考虑,再回答我,你是不是也打算非她不娶,如果你当真宁愿为了和木末长相厮守,背弃家族背弃亲长,我会放你们离开,这世上强求之事从来无法/功德圆满,但有时候抉择就是这样残忍。”

兰庭清楚的记得那晚在清远台,他同样是睁眼熬尽了漫漫长夜,次日,他膝跪于祖父面前,那是他彻底的抉择,无关任何人,而关自己的人生路径。

转眼三载,祖父已经不在人世,而今,他再次面临抉择。

他搂着怀中的女子,轻轻叹出口气,本以为心志弥坚,不过眼下他是真想只求个岁月静好、清闲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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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家里亦好

这回并没在息生馆住得太久,只经短短几日“放风”,兰庭便不得不与春归返回太师府,原因自然是因为殿试在即,对于此道正式踏上经济仕途的最后门槛,赵大爷再怎么心宽都不至于完全松懈,他要真在城郊别馆多住几日,说不定家里的老祖母就会亲自过来“请人”,倒霉的还是春归,至少也会落个“不知劝谏”的错责。

但是在回府之前,兰庭还是特意带着春归去集镇上闲逛了半日。

城郊的集镇自然不像京中各大集市一样喧吵,沙石路边多半都是木板房,门前几乎还都搭着凉棚,一个铜板就能喝一碗梅酱,全然不加庶糖,酸酸凉凉得让人神清气爽;也有挑担馄饨,都是活动的摊贩,担子上挑着食材,板车里推着炉灶,饭点儿便固定在镇集上支个摊儿,也可以走村串巷,做这行的都是体格健壮、手脚麻利的后生,也有夫妻两个经营,如春归尝鲜的这一家,老板娘有把敞亮的嗓门,她一吆喝,半条集镇都在回响。

糖葫芦、糖浇画、糖面人……但凡带个糖字的摊档,必定围满总角孩童,男男女女都有,一双双清亮的眼睛,垂涎三尺的神情,时不时也不知为何就发出一阵哄笑,也有淘气的孩子趁摊主不察觉,悄悄用指头沾点糖浆,吃手吃得津津有味。

集镇上也不全是生意人,多的是老人家坐在小杌子上晒太阳,懒懒的闭着眼,由得孙儿孙女绕身边跑着玩乐。

大树下坐着更多的人,有来赶集走得脚脖子酸过来歇口气;有家住集镇的闲汉聚集在下投骰子博耍;不知哪家养的老母鸡刚下了鸡子,扯着脖子叫声嘹亮;惹了一只大黄狗吡牙咧嘴的冲过来,活生生的诠释着什么叫**飞狗跳。

还有摊贩趁着这里的人气过来卖大麦茶,就连洁癖症状严重的赵大爷都忍不住买了一碗,不过当然没用摊贩提供的茶碗,而是在对面儿的茶具店现买了一只。

评价是茶香浓郁,透着俗常气息,不同一般的感受。

“迳勿过去就没来过镇集?”春归诧异道。

“逛自然是逛过的,但今日兴致异常。”兰庭看着身边因为穿着男装更无顾忌的小娇妻,觉得倘若能在这样一条小集镇开家夫妻店或许更能让人生充满乐趣。

他们后来找了一家看上去还算清静的饭馆,没往楼上坐,特地在篱笆围起的院里拣了棵歪脖子枣树荫下,点了一道河鲜汤,几碟小菜,喝一点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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