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有些尴尬(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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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这几天,青岚忙得团团转,几乎没怎么在府邸里停留过;然而每次她深夜回府之后便会听见侍卫们禀报,说武都督来访过……青岚不断地出门,武青也不断地来访,几次之后武青干脆留在门前等她,而青岚也发展到遣人先在自己府门前窥探,若有武青在,必换个时辰,或是换条路回府……其实青岚很感谢自己这一段的忙碌,否则,她还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不过这一次。武青居然换了方法。他应该是终于探到了她的行程,故意在这路上等她地?……也罢,终于还是要面对的。

青岚出轿的时候,正看见武青乘了一匹极神骏的白色战马一路小跑过来。火红落日的背景里,金甲白袍。龙吟长剑,阳光下略带汗湿地英俊容颜……那是一种既沧桑又雄浑的美,让人生出“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仰望情绪;仿佛那一刻,平凡的街道忽然生出了一种沙场的味道,苍茫萧索,却又激起人无限的豪情。

青岚是恍惚了片刻才回神过来的。暗自思忖了一下,便知道他应该是刚从京郊的讲武营赶过来。从武青率领长天军进京之后。端木兴便以嘉奖之名,把武青留在了京城,让他参加不久后地冬至祭天大典;然而长天军人数虽少,到底不是京城编制,留京多有不便,便由兵部出文书,准他们在京郊扎营,顺便和驻扎当地的禁军多多“切磋”。这些日子里武青都是在京郊军营中居住,在京城闭门落锁之前必须离开的,这也是几天来武青总是等不到青岚的缘故。

“青岚。”武青拢马过来。纵身而下,“军中的将士们想要见见你。”

“见我?”她有些惊愕,随即释然。将士们想要见她,大概是她的“名头”太过响亮有些好奇吧……或者是因为前些日子她将武青“借”给她的亲卫送归。在军中提起她的一些“逸闻趣事”所致?不过长天军进京,她的确应该去看看;虽说她一直和长天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可这支军队饷银地来源武青从没打算瞒过任何人,何况她又有着“荆湖南路副招讨使”的名头,依情依理,见一见,亲眼看看这支军队,都是应该的。

然而青岚抬头仰望着那金甲将军的时候。口中冒出地回答却是:“我不去。”

武青皱眉,道:“不是说现在。”

现在天色已晚,不久就会关闭城门,显然并不适合去军营视察。然而青岚却不是这个意思,她依旧坚持地摇头。

武青正想继续说什么,青岚却道:“我真的不能去见长天军。不是不想见。而是现在这个时候并不合适;不过我正有话对你说,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这个邀约来得倒是奇怪。武青找她找了那么久,见了面却是她先提出要谈谈的要求……不过武青还是点头应允。

最终是武青陪着青岚一起往青府里去,临行之时听见青岚对轿边的一个美貌少年嘱咐:“去告诉裴大人,就说今晚上宝悦楼的约见取消了,来日我请他到美人湖吃花酒。”

武青皱皱眉,却什么也没说。

待到进了青府,又是一番忙碌。青岚才下了轿,便有少年们穿花蝴蝶一般围绕着,服侍她更衣,净面,又送上香薰手炉,暖胃姜茶……真真奢靡暧昧的场景,倒将武青这个客人放在了一边了。

半晌忙得差不多了,终于两个人坐下来,共享数量不多却极为精致的晚餐;却仍然不得消停:那些少年中明显地位高些的一个,居然在青岚身边坐下来,替她布菜斟酒……姿态亲密到,几乎就差喂她了。

武青地眉头皱得更紧,似乎隐隐有了些怒气。

看他如此,青岚对那少年吩咐:“亦陌,你先下去吧。”谁料少年并不顺从,反嗔道:“大人怎么可以让亦陌离开?谢都指挥使特意吩咐,一定要监视着大人把饭吃好呢。”青岚便无奈地对武青笑,由着那个叫亦陌的少年真的将一筷青菜送到了她的嘴边。

这时候武青终于冷冷地抬眼望过来,“你下去。”他说,语气平淡,仅仅几个字,却让人瞬间领会到他的意图,感受到无法抗拒的威严。

那亦陌瑟缩了下,悄悄瞟了青岚一眼,见她微微点头,便躬身退下。“下人不懂事,平日宠惯了地,还望武都督见谅。”关上门,房间内便只剩了他们两个,青岚笑着道歉。

武青依旧平淡淡地,“青岚,你不用演戏了。”

“演戏?”

“什么平日宠惯了地?不都是你鸣鸾苑的人么?这些把戏你怎么总是玩不腻?”

“哦。”青岚应了声,垂下眼眸去对付面前地饭菜。确实表演拙劣了点,不过也不都算演戏吧?起码亦陌监督她吃饭是真的啊。

屋内开始被沉默的气氛笼罩。青岚是专心致志地吃饭,武青却心不在焉,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终于,武青推开面前丝毫未动的碗筷,“青岚,你知道义父是怎样一个人么?”

义父?青岚抬起眼睫,投上关注目光;林逍,还是林飞枭?前者寂寂无闻,后者声名赫赫……然而无论是寂寂,还是赫赫,都是一样的神秘,一样的无可捉摸……

“青岚,你知道师父是怎样一个人么……其实他老人家真正的名讳不是林逍,而是林炯,字飞枭……”

这已经不知道是青岚第几次面对林炯林飞枭的生平了。在最近的调查中,青岚早已确认林逍就是林飞枭,也,应该就是她的生父。那记载着林飞枭“事迹”的卷宗,都被青岚翻得稀烂,背得滚熟……只不同的是,这一次她面对的,并非陈列纸张上的对一个卖国奸贼的描述,而是在武青质朴又激情的叙说中一位肝胆英雄的重生。

林飞枭,曾经大赵第一将,正一品堪与内阁首辅比肩的武将最高衔,太尉;曾经光耀九州,曾经威扬天下,也曾经惨“死”在自己人的刀下,留下的只是万千骂名……

在武青刻意压抑的讲述中,青岚早已泪零如雨。她和林逍只见过一次面,对他的认识只停留在那慈爱的目光,那坚毅乐观的态度上;纵使知道他可能就是自己的生身之父,也曾为他的逝去鞠洒泪水和哀伤,却从未有过这样真切地从一个英雄的角度去理解和痛悼他的种种。

那个人,是她的父亲呢。

他的故事,是那样的波澜壮阔,又是那样的旖旎浪漫;有“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的豪迈雄浑,也有“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的潇洒风流;有“银鞍照白马”的飒爽,也有“簟卷碧牙床”的缱绻……然而最终,等待他地。竟是背叛和出卖,是一朝大厦倾覆下满门抄斩的凄惶,是十六载骨肉分离两不相认的断肠!

“那时候我还不到十岁,跟在师父身边是为了学习武艺;然而想不到本来牢不可破的北方防线居然为人所卖,胡兵利用师父调去南边巡视的机会大举入侵,两日内直下三关三镇,进逼京都!”武青这样说的时候,神色是悲哀而愤怒的,他放在桌上的双拳紧紧握住,平日里明亮的眼眸此刻看起来也带了些赤色的光芒。恍如还是沉浸在十六年前地那场浩劫之中无法自拔。

“……那时候师父已经为朝廷所忌,虽然身为太尉,其实差不多算是架空了权柄,所谓巡南更不如说是一种变相的驱逐……那时候师父的军队已经被打散,留在他身边的,只有区区八千的亲卫军,然而师父收到胡兵入侵的消息还是千里回援,一面昼夜飞奔入戍京都,一面传令旧部部署反击……就这样师父赶到京城的时候,胡兵还只有汗王和最强悍的三王子率领了三万兵马孤军深入。其余八万大军则被师父临时布起的防线隔绝在了三关之外……”

青岚默默地听着武青的叙述,只不停地用绢帕拭泪,帕子已经完全湿透,而她地眸子却在水光中越发墨黑。透射出坚定的倔强的光。

“师父驰抵京郊之后,便以那八千亲卫与胡人最负盛名的三万铁骑相抗;可即使如此,师父也绝对没有让胡人占了便宜去……按师父地计划,只要他驻守京郊拖住胡兵精锐,其余几路勤王大军便不日可到。至此瓮中捉鳖,足可将胡王一举成擒!”

是的,若说当年的历史会朝这个方向发展,倒是有几分可信----大赵虽说积弱已久,到底不是弹丸小国,怎么会短短几日之内便被突袭攻破?胡兵纵然悍勇,千里奔袭孤军深入,难道还能奢望着将一国之都就这么顺利地收入囊中?

“其实当时胡兵也只希望速战速决,能攻破京城自然好。攻不破也该迅速回撤,本来就是抽冷子来一下的买卖,如何料想到自己反会被围困住?”武青叹口气,道:“勤王的五路大军有四路接到师父军令,配合围剿胡兵----师父地计划也几乎成功,破去敌兵主力。重伤三王子索木泰;胡兵士气全无。只剩下偷跑的念头……”

“你说勤王军收到的是太尉军令?”青岚忽然哑着嗓子插言。太尉虽然位居武官一品,但大赵历来崇文抑武。便是太尉,也没有权力直接指挥其他的勤王军队。

“是的……是军令不是诏书。事情紧急时,太尉对勤王之军当然有权力直接调动指挥。可是你知道当时大赵颁发政令的手续,是内阁草拟,司礼监代天子批红,而当时的司礼监大太监青缙,”他说到这里深深注视青岚一眼,“就是掌管批红权力的人。青缙信不过师父,又哪里肯将兵权随意离手?”

“你错了。”青岚摇摇头,眸中水色一闪一闪,“信不过太尉的人,不是青缙,而是先帝吧?青缙当时虽然是司礼监大太监,但还没有到可以篡政地地步。事关紧要,他绝对不敢自作主张抓住兵权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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