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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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江承笛年纪不大,看人看事却很准。
易纵跪在书房里,挺直脊背,脚边布满碎片,上好的青瓷,化作一堆渣子。
易老爷子抬手指他,怒气难掩,“易纵!你再给我说一遍!”
血色从他脖子处蔓延,爬满脸,平日的慈祥此刻只剩怒不可遏。
易纵对他嗑个头,重新直起腰,字句清晰,“请爷爷和大哥亲自去程家登门道歉。”
“易纵你真是出息了,为了个女的易家脸面都不要了。”易老爷子对门外易绥喊了声,“易绥,把藤条给我拿过来。”
易绥没想会到这步,担忧唤了声,“爷爷。”
易老爷子眼睛一瞪,眼锋极利,“去不去?”
在南城,易家称得上百年大家,往易老爷子前两代再数数,已开始行商,历过建.国后那些风雨,没被打倒,它只会更强大。
祖上传下根藤条,取百年老藤之材,再用油浸过,曝晒,九浸九晒而成,易纵小时候见过它一次,在他爸坚定要跟易母离婚那次。
这种藤条打在人身上,一鞭不见血,疼却分毫不少。
易老爷子接过藤条,易绥不忍,想跟着跪下,易老太太拦住他,他这般做不过火上浇油。
“爷爷,这事是我的错,是我当初太急功近利,您别跟小纵置气。”易绥忍不住道。
易老爷子扫他眼,冷笑,“你懂什么?你弟弟现在是鬼迷了心窍,是为了跟女人跟我置气!”
“我再问你,你跟她断不断?”
易纵抿紧唇,一言不发,脊梁弯下,磕头,声音清脆,人耳可闻。
他仍道,“请爷爷跟大哥亲自去易家登门道歉。”
破空声入耳,藤条落在他身上,易纵身子抖了抖,微屈,再缓缓挺直。
十鞭结束,汗从他额头低落,衣服被抽烂,隐隐渗出血迹。
易老爷子喘几口粗气,看着他冷冽的眉目,怒气不减,“你就给我在这儿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起来。”
没等人想明白,易纵晕过去。
再醒时,背上伤口已处理好,脑子昏沉,约莫有些烧。
这样的经历不是没有过,他这回老实许多,没乱动,毕竟没个程窈窕再在他面前扰人心神。
木门咬合齿轮发出轻微吱呀声,易纵偏偏头。
易老太太脚步轻轻,对上他眼方觉他醒了,打开灯,易纵半眯眼,而后露个笑,唤,“奶奶。”
易老太太立在门口许久,叹口气,在他床边坐下,看着他苍白无力的脸,“小纵,你怎么就不听奶奶的呢?”
易纵笑笑,“我倒是想,可我脑子管不住自己啊。”
“您不知道那滋味,又疼又怕。”
怕她跑开,怕她生怨,怕到心尖生疼。
“那你也不能跟你爷爷对着来啊,最后吃苦的不还是你自己?”
易纵神色僵住,“爷爷他身体没事吧。”
“他把老骨头身体好着呢,倒是你…”
怕发炎,易老爷子又下狠手,易纵背上只裹绷带,未穿上衣。
老太太心忧他,掀开被子,看见白色绷带下若隐若现的血迹。
“奶奶,我不觉得我说错了。”易纵凝住她,黑眸璀璨,“易家面子是重要,但这并不与向程家道歉冲突。”
“大哥他降职被调走几年,他是受到了惩罚,可程家人如今才知道当年的事,您知道的,不管他们知不知道,我们都对不起他们,我们欠他们一个说法。”
“程庭东或许不是个好人,但这不代表我们可以蔑视生命,比起旁人眼里的折辱门楣,我们自身的品行不是更重要吗?”
易老太太摸过他鬓发,指尖粗粝感滑过,到底年老,保养得再好也抵不过岁月嗟磨。
她苍老眼里泛起朦胧水光,“你说得对,可你还小,小纵,有些事你不能明白我们的用心,你爷爷也年纪大了,有些事得让他自个儿想通。”
易纵反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们的出发点永远都是好的,可是奶奶,路得由我们自己走,你们安排得再稳当,也只有那段路是稳当的。”
“奶奶,您应该相信我,易家的子孙怎么会丢您的脸呢?”
她眼前的人,年轻且有朝气,面庞生动而俊美。
隐隐约约八年前再见他的模样,眉间藏住许许多多的心事,这一路却依然走得很好。
易老太太眼底升起骄傲之意,叹口气,不再言语。
易纵察觉到她的松动,咧咧嘴,笑意更甚,“您看我,现在骂也挨了,打也受了,您要再不帮我把您孙媳妇儿娶进门,我可太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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