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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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家宝拉开车门朝副驾里咣当一坐,“呼!这温差也太大了。刚我去——我/操。”

“操/谁?嘴给你撕三瓣。”岑遥低头翻看袋子里的两杯奶茶,“珍珠跟,呃,三兄弟。哎为什么这个奶茶要叫三兄弟啊?”

“因为里面有珍珠布丁,跟红豆,一二三,三种嘛......就三兄弟......”越说越小声。

颜家宝打小戳管子不太行,十次九次呲一身。岑遥则稳准狠,“烫。”

颜家宝接过杯子在手里滚,“你,没,在店?”

“没。”岑遥挂挡。新桥机场停车库胀满,他在细隙里摸索出路。

“呃,超哥呢?”

“死了。”岑遥转方向,“我亲手处决的,先放血,再分尸,一共八十多块,装蛇皮袋里扔南淝河了。还算比较沉,我猜他要到后天才能漂上来,我会先去自首。”

颜家宝垂头没吱声:你绝对就个潜在犯!

“怎么样?他。我去的时候感觉就半条命,喘起来像个破风箱。”

她嗫嚅:“还好。”嘎达嘎达扳动拇指。

“那是看见你来精神了。”

“可能是。”

“他哭没?你爸。”

“哭了。”

“哧,猜就是。我看他心里想啊,‘哎我总算能瞑目了我宝成大姑娘了’。有的爸爸就是看女儿像小情人。你可信?病秧子能长寿,有的看着倒生龙活虎,唰就没了。”

没话说,惭愧啊。

“家宝,我跟你讲件事,你不要哭。”

她轻微迟滞加错愕,“呃、啊?什么?”

“我前几天去做了胃镜,这段时间一直好痛,早上想吐。今天拿到报告单了,说是癌。”

颜家宝面庞维持的那股鲜活刹那凋掉,脸陡然转白转红,颧小肌降眉肌搐缩,张嘴要说,唇齿无力发气声。两股泪瞬即落下来。岑遥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哎。”岑遥不是要惹哭她,忙拽纸解释:“哎骗你的骗你的,不是癌,就胃炎。”

石火电光,颜家宝抓湛超车头的狗摆件朝他掷,“日/你妈!!”

“操/你妈!”岑遥偏头躲,危险驾驶,“我妈不就你妈?!”

“日/你奶奶的头!”

“我奶奶/头就你奶奶/头!”

在这么说下去就没个完了。掰指头算:兄妹近十年没掐过架。太过互爱或总是退守会很疲惫。这样不亲睦不可理喻不彼此怙恃的时刻,不需看头顾尾,是最没意境亦最轻盈的超度。“个小兔崽子!”岑遥停车放刹空出两手,公公平平和她对打。不定手多狠,但肯定不让你舒服,掐拧扯撕,各自一套下三路身法,都很欠。从外部看车体规律的震颤,过路人脑际泛不雅的涟漪。约几分钟后休战,颜家宝短发炸成鸡扒窝,岑遥嘶嘶按着鼻梁的抓痕。逾刻两个人同时咧开嘴:“你妈!”“你妈!”接着喘。

颜家宝垂头数塑料袋里大大小小的药盒,又抽鼻子垂泪:“埃索美拉唑抑酸时间相对长一点,但最好自己克服,抑酸药不要总吃。”

岑遥不管她是哭还是不哭了,停车吸烟,姿势很丑。雾缭缭的他面孔看不清,“是药三分毒嘛。哎,你学三年护理就记住个这个?”

她瞪他,红红鼻头,他好久没见她少女的样子,“哎,我还要现在背书给你听啊?”

岑遥不答话,扭头看窗外风景——不算风景——阴霾天下一架刚起飞的客机。

他以滑稽口吻再提:“我很生气你去深圳这件事。”

她以退为进:“我道歉,我错了,哥,我该死。”

“你为什么不觉得你有错呢?颜家宝,我生气就会胃疼,搞不好真的会癌起来。”

“为什么你恨我就要恨?”她语文打上高中没上过九十,也许是跟湛超鬼混久了,承袭他诗意,罕见不带脏字把话说得如此曲折:“你痛得这么刻骨铭心,在别人眼里就是笑话,在我这里就只是个说法。他走的时候我才小学诶,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哥,因为我很爱你,所以我也会说我恨他。但我的心里话是,我真的很想见他,我想知道我爸爸现在长什么样,为什么他不是个好人。”很像台词。

岑遥诧异之后沉默,不是被说服,只是接受了这个理由,“也对。”他又伸手掀她头帘说:“你爸爸不应该是我么?”“去死。”都开始笑。

其实说没有心结是不可能的,只是因为惯性,又再次选择互爱与退守。

隔天的事,岑遥就只能觉得是徐静承的“阴谋”。永达又开业主大会,刘唐的讲稿是文秘起草,必有几次妆饰,他言辞恳切更甚至字字珠玑,剥掉外面一层皮意思其实是:管美君是永达之耻;你们不要学;学了也是自食其果和永达无关;总之要守法啦。业主分到一只塑料凳,岑遥左腿翘右听得眼迷瞪。小何戳他。他耸眉,坐正,清嗓子,看刘唐,想他这件西装骚唧唧,应该是华伦天奴,商场里跑来跑去不怕起皱吗怪贵的;想他有没有阳痿啊,快六十了吧就算做也就几分钟的事;想朱倩不会也被他怎样过吧?乱糟糟一堆鄙意、恶意。突然舌根一酸想吐,湛超正好来电话,他捂着嘴遁了。

“嗯?”咽几口唾沫呕意就没了。

“徐静承那个大傻/逼!”湛超在那头吼,看得出很躁狂了,猛在鸣笛,“直接就把我拉进群了!都他妈没跟我说!”

“什么群?”

“同学群!”

据传鲁剑飞混得不错,近几年突然出现是连锁生鲜品牌,他是董事兼法人。不知出于何意地,他突然出现,建群撺掇饭局。居然很快就说定了时间和酒店,徐静承可能觉得可去,但也的确需要一点垫背。湛超骂不迭:“看我见到他不掟他两拳。”

感觉这几年目及及所闻无一不在把同学聚会妖魔化,且是愈近中年愈不堪。金碧辉煌一间大包,晶亮顶灯晶亮杯盘映着不同面貌,但总结下来只有投机者、失败者与已意志从神的诺斯替主义者三种人,唾液间抛来抛去的话题更无非是金钱与性,或是玄异可悲的成功学,我很好,等于我不好。同学会变动物世界,弥漫开腐臭味,结束后甚至会促成几段婚外情。看多了,实在让将要参加的人心有戚戚焉。

湛超从来没有免俗,他也怕,在厕所里磨蹭:“这套可以吗?”

他这几年跑车子,穿衣还是偏休闲偏运动。他是棒球衫、工装裤、万斯鞋,装逼的落拓风,搞不好去飞叶子溜冰的模样,有点神似痛仰的高虎,看起来虽然不多精英,但品位从来没差过。岑遥不去,幸灾乐祸。他倚着厕所门框笑嘻嘻:“你虽然不是庐阳区首贵了,但你首帅还是可以的。仅限我认为啊。”

又问:“钱越去吗?”

“说已经移民了吧,博士诶他。”

“哦。”

湛超挑眉:“我和你的名字在五中,永远是连在一起的。”意思说你即算人不在,今晚也免不掉被议论、被怀念。

“so?”岑遥耸肩,“我比较乐观,听不见就是没有,随你背后说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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