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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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清晨。

黎青晨跑回来,戴着耳机,穿着运动服,卷着一身寒气开了门。

将两碗红油抄手放在桌上,顺手摁了蹦到地上的闹钟,进卧室将尚阳盖住头的被子拉下来:“尚哥,起床了。”

尚阳捂着耳朵,往被子里钻,嘟噜着:“不听不听,龟虽寿念经。”

黎青继续扯被子。

尚阳坚强地手脚并用,八爪鱼似的缠住被子,滚了一圈,继续装死:“……我要和我的床结婚,黎小青,你被抛弃了。”

黎小青揉了一把尚阳的脑袋,无奈:“胡说八道。”看了眼手表,他宣布道:“最多十分钟啊。”然后摇头进了浴室洗澡了。

等他洗完澡,某人的赖床时间也差不多了。

黎青洗完澡出来,换上了灰色连帽卫衣,拿着白毛巾擦头发,就看见客厅里,尚阳已换好了米白毛衣,穿着牛仔裤,反坐在椅子上,正和玻璃缸里龟虽寿说话。

那又长又瘦的一双大腿要从椅子上支棱出来似的。

“小乌龟,说,你昨天晚上十二点到十二点半在做什么?跑到哪里去了?有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嗯?”

“不说话?”

“小乌龟,你有权保持缄默,但你所说的话都会变成呈堂证供,请注意你的态度。”

玻璃鱼缸里,龟虽寿懒洋洋地啃着火腿肠,没有多给尚阳一个眼神。

“偷听的老流氓!”尚阳用手指戳了一下龟虽寿的壳,漫不经心一抬头,看见了黎青。

刚洗完澡的他,因热气雾气的蒸腾,往常生白的面庞显得有些红,眼里仿佛汪着清透的水,乌发愈发显得黑亮,仿佛沐浴过夏日暴雨的一棵慵懒的芭蕉树。

气质清新潮湿。

尚阳歪歪撑着脑袋,溜了声口哨:“美人儿,约不?本人活好腰软,什么姿势都可以的哦。”

黎青无奈摇头:“别闹,快迟到了,”

“用的时候喊人家尚哥尚哥的,用完就成别闹了。”尚阳目光肆无忌惮地扫着黎青,半懒不懒地翘着二郎腿,“黎小青,你昨天晚上在床上的语气可没这么冷淡啊。那时候明明一口一个都可以都可以的……”

想起昨天晚上的某些画面,黎青虽然极力克制地板着脸,耳朵尖儿却慢慢慢慢地红了。

“尚哥!!!”

“对,我得保护其他生物的心灵健康。”尚阳扭头将龟虽寿耳朵塞上,拍着龟虽寿的龟壳严肃道,“作为一只小乌龟,你不应该知道这些哦。”

龟虽寿慢吞吞吃着香肠。

冷漠jpg.。

黎青无奈扶额:“尚哥!龟虽寿今年都快三十了。”

尚阳震惊地望着黎青。

黎青更加无可奈何了:“尚哥,你当时买东西的时候,都没问过卖家的吗?”

尚阳:“哦呵呵呵呵呵……”

他能说他买的时候,是直接冲到店里,抱起最大的一个就跑的吗?

当当当——

墙上的挂钟敲了六下。

声音在寂静的室内回档,尾音振荡起波澜,如雪白的小浪花,打着卷后消失在时间苍茫又辽阔的无边无际海里。

此时房间里已无一人在。

楼下。

黎青将摩托车推出来,戴着头盔。

尚阳坐在摩托车后座,已经系好头盔,正仰头帮黎青系头盔带子,嘴上还不消停。

“黎小青,你说龟虽寿都三十岁了,算不算老龟了?人家都说老龟是有灵的,咱们今天要月考,考完了下午尚厚德还要做手术。出门前是不是该拜一拜龟虽寿的?”

黎青:……

“天天喂它吃这么多东西,又是生肉又是火腿又是泥鳅的,比我吃的还好,那家伙还成天逃跑,要是没用,咱们就把他炖了吧……”

黎青:……

“黎小青,你说怎么样?”

黎青发动了摩托车:……“尚哥抓紧了啊,咱们出发了。”

冬日天亮得晚,清晨仍是黑漆漆的一片。晚归醉汉们的隐约大吼声中,长长的苍茫一条街上,黑暗如长龙般蜿蜒着,偶尔能见几个早点摊的昏黄灯火。

两道雪白灯光如刺刀穿行破黑暗。

黎青戴着头盔,骑着摩托,朝着前方破空行去。尚阳抱着他的腰,同样戴着头盔。迎面而来的寒风卷起二人头发,极其冰冷提神。

望着深蓝天穹深处的一丝晨光,尚阳轻轻眯起了眼睛,声音被风卷走般轻而短。

“又是一天开始了。”

高三学生,亦是城市的唤醒者之一。

·

高三,是一个神奇的时期。

许多人竭尽全力在度过它时,又恨又哭,称其为人生最大的噩梦,仿佛在黑暗中赤足淌行;再离开它数年,或工作、或为人父人母时又会怀念它的单纯青涩。

怀念校园永远熙熙攘攘的操场,怀念林荫道旁一排一排开着碗大白花的玉兰树,怀念柔和明亮的阳光,怀念空调的微微嗡鸣声,怀念成摞成摞的试卷练习册辅导书,怀念午睡醒后黏在头上的头发,怀念教室里曾经让人留恋过的男孩女孩……

怀念曾经朝气又青涩的自己。

这一切,身处其中的人是不会懂的。

教室里。

十二月模拟考到了。

或许是心态已经平和,或许是懂得了学习不是一日之功,又或者明白尽力了就足够了,又或者是对自己已问心无愧。

这一场考试前,大家状态已足够平和。

叮铃铃——

早自习结束铃响。

走廊上教室里读书的学生纷纷收起了书,往教室里走,拿上笔袋书包,朝各自的考场走去。拥挤地人潮如一场庞然洪流,面庞却都年轻的。

徐成才拿起桌上的青苹果,凝视一瞬后,怅然又晦涩一笑,将其轻轻收进了包里,起身出发。

步履坦然平静。

与父母断联的第二个月,心态愈发平和。

庞大的星空下,他,坦然接受了自己。

雷甜甜合上了一本《张爱玲合集》,将插在《金锁记》那一页的书签放好,然后想起了那个如五月霏霏细雨如栀子花的女孩,曾经说过的:“这是我最喜欢的书,送给你了。”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抓紧了笔袋与书包带子,背脊挺得笔直。

仿佛出征的女战士。

因为她知道自己身上不止寄托着一个人的命运。

错身而过间,二人对视一眼,笑着打了个招呼。

“模拟考加油啊,徐大侠。”

“你也加油,雷姐。”

陈正非从背后飞快窜过来,一人一边拍了一下肩膀,嘚瑟地高声道:“加油居然都不喊我,忒不够意思了。来跟我念,班长大人,模拟考加油,人品爆发,全校第一还行,全市第一最好。”

徐成才认真补了一句:“班长也模拟考加油。”

雷甜甜却挥着笔袋朝陈正非砸过去,怒地大叫:“陈正非,今天老娘是励志要冲击第三名的!你给我把你的臭手拿开!!!”

陈正非抱头如鼠窜,走廊里远远传来他的声音。

“都说了我不是臭手,我还中过五块钱的!!!”

徐成才笑得弯了眼睛。

“尚哥?”

程城诚背着一个黑色双肩书包,大步追了上来。

尚阳懒洋洋摘下一个耳机,用胳膊肘架在程城诚肩膀上,瞥了眼手表,一双大长腿不正经地交叠着:“还有十分钟开考,化肥橙,给你一分钟时间,坦白从宽。”

程城诚气势一下就弱了:“这个东西给你填。”

尚阳接过来一看,是一个精致的同学录。

这玩意,在尚阳初中毕业时也填过。不过他不是拖泥带水的多情的性格,上面只草草写了几行天天开心之类的字就罢了。

12月底了,按照六月份毕业算,也不算太早。

尚阳上下瞥程城诚一眼。

只是他没想到,一班最先弄这个的居然是程城诚。

这个曾经一米五出头,和班上同学似乎都差着辈儿,满教室窜来窜去当小喇叭的稚嫩男孩,如今已经喂了化肥似的,窜到了一米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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