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败(2 / 2)
君雁初也笑起来:“看来是我下的注不够。”
她当然没全信这些话,但他的注确实都下在刀刃上,桩桩件件累积起来不是笔小数目。她也不是以前那株攀附在影鸦大树上的菟丝花,现在她是无根之草,偶尔也想过茶靡花事了后该怎么做。
但她没有精力去铺设后路,眼下每一步都是走在千仞之壁的独木桥上,还是把路走好再说。
在宅邸里懒散养伤,从没有不速之客前来打扰。
这日岚烟在练剑,无形的剑气在养鲤池上飞速掠过,破开两侧浪花。身后有个暗卫聚精会神看她练剑许久,见她收了剑才离开。
她收剑是因为君雁初来了,站在她身侧平声道:“豫王把他都督府里那些女眷都撵走了。”
“这事得罪人,不像他会干的事情。”
“说是墨迹把画卷弄脏了,嫌晦气就遣走了。”君雁初望着细金揉碎的水面,“作为交换,他不情不愿收下了那些官员送上来的特产和玉器,足足十几车。”
“真是我听过最蹩脚的托辞。”岚烟笑着摇了摇头,倏忽止住口。
她上当了,君雁初在试探她对舒瑜的在乎,她若是真放下了就不该问那一句。转头看他,他果真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看不出心中情绪。
良久,或许是等不到岚烟找出理由了,他慢悠悠开口:“回京吧,你伤也差不多了。”
她徐徐放下肩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说道:“你工作都做完了吗?”
“嗯,是时候回京复命了。”君雁初声音没有起伏,“我真是不爱做官,若不是当时和贤王这边的昭国公扯上关系,必须要摆明立场,我才不愿日以继夜地奔赴在路上。”
“可你不是韩王世子吗?”
“所以我出了问题,别人会联系到父亲身上。这次打完内战,朝廷也乱成一团。但凡想抹黑谁,直接弹劾那人是贤王余党即可。”君雁初揽了她的肩说道,“我这一路安抚才知道,豫王军队总有手脚不干净的,打了胜仗就胡作非为。虽然军法严苛,架不住他们互相包庇。”
岚烟听得沉默不语。他说道:“燕王好像在找你,拜访了都督府好几次。”
他又给了次机会,这次她微笑道:“和我没关系,我只和你回去。”
“你终于懂事了一次。”他面容总算缓和了些。
“但是我有要求。”岚烟望着他幽深似海的墨眸,“回京以后,我要先回武国公府,我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好。”君雁初扬唇笑了起来,答应得爽快。
他没说任何要她回来的话,说明他早有了下一步的打算。
她的心情却越发沉重起来,正如子安所言,这棋盘上的局中人太多,贤王只不过是其中一枚。但她怎么想也想不到,会和那个人扯上关系。
那个和煦的、沉郁的,如同置之事外的二哥,峦玉。
回到武国公府那日,君雁初送她到人烟稀少的后门,只对她笑了笑就走了,连拥抱也没留下。
岚烟无暇顾及那么多,趁峦玉还在朝中当值,她快步溜入府里。府中家丁撤了许多,花草没有人打理,旁枝肆意乱长,处处都透着颓靡的气息。
峦玉的卧室外,打扫的人刚离开,她就悄悄遁入。里面依然是浓郁得化不开的药味,她凭印象在抽屉中翻找,之前她从东都回府,峦玉给她配药时,她注意过柜子里存放的一种草药。
因为气味非常香甜,所以格外留了印象,果真在一个小木匣子里被她找到了。现在她能叫出这草药的名字,正是白屈。
想来那天岚烟从皇宫回来,无意瞥到一眼峦玉的身影也不是错觉,难道他是去给皇后送白屈草吗?还有他当初和武国公达成的交易,到底是什么?
岚烟捏了一撮白屈草,小心翼翼地塞入怀中。与此同时,她低头看到脚边一扇柜门。那扇柜门平日里都神秘兮兮地加了锁,现在却微微敞着,露出一条幽暗的缝隙。
好奇心驱使她俯身打开柜门,一阵刺激的甜香传了出来,把她呛得咳嗽不止。等香味散去,她却瞪大了眼睛,手不可遏制地发抖起来。
空旷的柜子里只放了一个酒壶,空酒壶。
但这酒壶的模样她再眼熟不过了,是近乎刻在她骨子里的模样,以至于她清楚地记得,以往十年再未见过和这一模一样的酒壶,银质壶身上镌刻几只败落桃花,栩栩如生,令人生寒。
这个酒壶曾经出现在影鸦总署的拷问室,其中盛放的毒酒轻易地夺取了她母亲的生命。
岚烟颤抖着把那只银壶拿起来,仔细翻转查看,勾缝间泛黑,显然闲置了多年,但壶身上半点落灰也没有,看来有人经常擦拭它。
她越想证明这个壶不是当年那个,峦玉善于制毒这件事却不断在脑海中穿插而过,还有他和苏青冥的交易,以峦玉的性子绝不会平白无故帮一个人,一定是苏青冥知道什么他的把柄。
桃花衰败,飘然落地。
“你看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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