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章(2 / 2)
上次的账还没同冯万贯算清楚,现在倒好,他自己撞上门来,“冯万贯,你嘴巴干净些!”翠翠冲他吼道。
“干净?”冯万贯凑上前,“你做的事情能干净得起来吗?连傻子都不放过,这么想男人?哈哈哈哈,要是传到你爹耳朵里,会不会把他胡子都气歪了?”脚下踢了踢湿润润的土,满眼嫌弃。
陈炫手里的锄头停下来,也不说话,背脊挺直了些,僵硬了一瞬,转身拳头就砸到了冯万贯脸上,快得翠翠都没能看清他是怎样打在冯万贯身上的.
“诶哟!你……你个畜生……养 的!”冯万贯捂着脸倒在地上,一句未完,陈炫接着将他死死按在地上,勒住他的脖子,眼睛瞪起,似乎要把冯万贯生吞活剥一般。
冯万贯只是听人说起过这个傻子,却不知道这傻子有这样骇人的一面,他被勒得喘不过气来,躺在地上,四肢挣扎着摆弄出求饶的姿势来,翠翠怕陈炫再这样勒着冯万贯,会闹出人命来,也上前拉扯。
在冯万贯百般求饶之下,陈炫终于松了手,退到翠翠身后,捡起锄头又埋头松起土来,冯万贯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脖子咳嗽了几声,刚才吓得眼泪都流出来,惊呼未定地注视着陈炫,放出狠话来,“你给本少爷等着!竟敢这么对本少爷!本少爷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刚才的陈炫的确是吓到翠翠了,她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一面,那时的他,像匹野狼,从眼神都身体,都是令人恐惧的,让她不寒而栗,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样。而且,他在外人面前,确实从不言语,那么自己与他接触,到底是对还是错呢。翠翠这样想着,可转头看到他的背影,又想到在山里那夜,他把树枝递到自己手上,又有些生疏窘迫的模样,怎么回事坏人呢?
分明是很好的样子。
干完农活儿的时候,陈炫拉着翠翠就往自家的破屋里跑,翠翠进去才发现陈伯躺在床上,看到翠翠显然有些吃惊,但因为身体虚弱又下不了床,“小姐怎么来了?”
“阿爹,她给了我钱,我拿点东西给他。”陈炫在箱子里番了一阵,找出几张狼皮来,做工粗糙但确是狼皮,不过缝得简陋,要是光面的还能卖,只是这缝得也太丑了些,他把狼皮放在少了一脚的方桌上,示意翠翠把这些带走。
陈伯略带欣慰的望着自己收养来的孩子,性子孤僻了些,但这孩子打心眼里是个好孩子,本性也好,收了小姐的钱还晓得送给小姐东西,“小姐,这些是阿炫的心意,小姐你手下就是。”一个月前陈伯身子还好的时候在翠翠收下做过几天短工,那时候就觉得翠翠和余家的别人不一样,是个宽厚的主子,就算现在结了工钱,也还是甘愿称呼她一声小姐。
翠翠知道今天这狼皮不收也得收,陈炫是很倔的,她算是看出来了,比水牛都倔,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自己也不是施舍于他,多下来的银子自己肯定是要收回来的,况且这些狼皮要是拿出去卖钱,可不止五两。
坐在屋里和陈伯聊了几句,翠翠大概知道陈炫是在漫天雪地里被陈伯捡回家的,那时他才几岁,名字是因为他自幼带在身上的石头上面刻着个炫字,陈伯本来还不认得,拿到村里去问秀才才晓得,既然跟了自己,就随自己的姓,这样一来自己也算对得起祖宗,给陈家留了个后。
第二日天乍亮余家就闹腾起来,因为城里来相人,家中又多雇了几个短工,还从邻村请了几个厨子来起灶忙活,余家多年没有这样热闹过了,对外都说是给小女儿在城里找了个人家,也没说是做小,只称是嫁过去。
翠翠揉着眼睛从屋里起来帮忙收拾院子,打扫房间,走到莲秀屋外的时候,一袭红影夺目,莲秀靠在窗边描眉,那张脸的五官与翠翠五六分想象,却不神似,还有三分未脱的稚气,画上浓艳的妆后显得艳俗起来,全然不像小姑娘该有的模样,翠翠想劝劝莲秀,但是想到她对自己的态度,就从廊外绕过去,没想到反倒被莲秀叫住了。
“姐姐这是去哪儿啊?”莲秀走过来,笑得轻薄,顺手拨了拨指节上的金戒指,这是王氏给她的唯一一件嫁妆,做妾这件事情只有王氏和她知道,她以为翠翠是不晓得的。
翠翠转过身看着她,那副样子实在让人舒服不起来,“去前院。”她淡淡回了句。
终于可以在她面前扬眉吐气一把,莲秀这样想,“姐姐啊,以后我到了城里,你可就见不到我了,你要是想我的话,也可以来城里看看我,不过到时候可别带家里的土产过来,我听二娘说,城里的人瞧不上我们乡下的东西。”
“阿秀,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如何我也管不着你,只是日后,千万不要后悔。”翠翠不明白就算城里的条件再如何丰厚,莲秀也不应该这样作贱自己,好人家的姑娘会去做妾?到了别人家里,妾再得宠那也终究是妾,大家心里都如同明镜一般。
这话落到莲秀耳朵里头她反而觉得翠翠是在妒忌自己,反正明天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谁还愿意呆在这穷乡下,反正呐,她宁翠翠这辈子都别想过上这样的日子!就嫁给冯万贯那个目不识丁的土财主去吧!“谢谢姐姐了,今日的话,我记住了。”她下巴一扬,扭头进了屋里,不愿多看翠翠一眼。
一切进行得都如王氏想象中那般顺利,城里的人过来见到了莲秀,莲秀自然如他们的愿,甚至比他们原先想得还要好,没想到这穷地方也能生出这样精致的人儿,和他们家嫁到宫里的大小姐也能比到一处去。
王氏百般殷勤地对待城里来的人,感叹着这城里人的穿着就是不一般,个个都是缎子衣裳绸布靴子,腰上还挂着玉石头,干干净净齐齐整整,气度得很!价钱也谈得妥,那人家出了一百两银子,算是多的,宁大军拿着那沉甸甸的银子笑得合不拢嘴,不停地给来人倒茶,三十多岁的富商没来,来得是他们家的管家,带了两个抬轿子的小厮。
乡里听说余家的二姑娘要嫁到城里去了,都凑到外头来看,几个八辈子没进过城的见到城里管家,看得眼睛都直了,“这大户人家可不一样,看看看看,连走路的模样都这气派啊!”
“可不是嘛,这余家二姑娘有福气啦,嫁得这样的人家,真是给我们余家村长脸啊!”几个年长的妇人跟在自家男人后头声声附和。
王氏扶着莲秀出来,管家见到姑娘的瞬间就知道这一百两花得实在是值得,老爷定会喜欢这姑娘,只是,听闻农家出来的姑娘大都上不了台面,这万一将来生了儿子,可不能将孩子留在她身边,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姑娘的品行如何,还是得好好考究。
“今年几岁了?”
莲秀低首不语,娇羞的模样惹人怜爱,王氏代替答,“十三岁了。”其实莲秀虚岁与宁远一样大,只是十二太小,她怕人家不要,便故意说大了一岁。
管家打量着莲秀,坐仪端庄,神色收敛,进门也不会压着主母,倒是不错,“年龄虽小了些,不过也无妨,长得也还标致,怎么说?轿子我也带来了,现在可能跟着走了?”管家打算天黑之前赶回城里,现在时已过午,差不多是该带人走了。
王氏还找了几个人站在余家外头吹唢呐,吹得调子高亢喜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余家办喜事一样,管家开了口,王氏起身搀着莲秀走到外头,小孩子纷纷挤过来,嚷嚷着要看新娘子,莲秀脸上搭着盖头,只知道自己过了今天就能过好日子了。
一路扶到轿子外头,小厮正掀开轿子门呢,莲秀猛地被人从一旁拽开,失声尖叫起来,“啊!”险些踉跄摔倒在地上,还好那人抓得稳妥。
围观一众人当中霎时闹腾起来,陈炫从身后紧紧拽住了莲秀的手腕,低着头将她细细的腕攥在手里。
“你是谁!”莲秀情急之下将盖头一把抓了下来,“你干什么啊!你放开我!”拼命挣扎起来,想要从陈炫手里挣开,可是陈炫的力气很大,她被他抓得连劲儿都使不上。
陈炫只记得翠翠的话,别放手,等她出现为止。
旁边接人的管家看傻了眼,这人是谁?怎么突然闯了出来,小厮见状赶忙上前拉扯,却被陈炫躲开,外头炸开了锅。
“这是谁啊?”
“谁知道呢?来抢亲的不成?”
余莲秀心急如焚,根本不认识眼前的男人,顾不上颜面撒气泼来,“你放开我!你干什么!你给我滚啊!”全然没有了刚才的乖巧温顺,本性毕露。
按计行事,陈炫没有毁约出现在了他应该出现的地方,翠翠从人群中站出来,陈炫立马甩开了手,呆呆站在旁边,旁边的小厮围上去,眼中的冷光扫过来,看得人头皮发麻,和那天一样,眼神如饿狼般凶狠,
“你到底是谁啊!”余莲秀握着被勒得通红的手腕眼泪珠子噼里啪啦地就往下掉,王氏赶过去安慰她,却看傻了旁边的人。
管家见势不妙,觉得其中大有蹊跷,“大嫂子啊,你家姑娘我们恐怕是要不得了。”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和男人拉扯起来,这成何体统?况且刚才姑娘那疯癫的样子他们也都看见了,根本和在屋子里就不是同一个人,万一嫁过去,那可说不好……管家还不想丢了饭碗,匆忙和王氏说了句,要了钱便带着人离开了余家村。
这场子闹得不可谓不大,在与家里炸开了锅,陈炫趁乱离开了人群,余莲秀被王氏带回了家里,是既气又急,提着余莲秀就让她跪到祠堂里头,“你倒是说说,那男人是谁!是不是你在外面的野男人!”宁大军厉声呵道。
“不是的…………爹!我……”余莲秀跪在地上抽泣起来,“我真的不认识他!爹,爹!你要相信我!”煮熟的鸭子飞了,换谁都得难过,嫁不到城里去,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今天这事情一闹,莲秀觉得这辈子都毁了,哪里还有名声可言?
翠翠静静地观望着这一切,就算这样也比让她嫁到城里去好上百倍,要不是莲秀是自己的亲妹妹,她才懒得管,可正因如此,她不能看着莲秀把自己断送掉,豆蔻年华,若是到别人家里,被主母打压……前世的那些记忆又充斥竟脑海里,让她无法再想下去。
“相信?”宁大军才是最难过的,一百两银子可是比大数目,就这么没了,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不争气啊,他如何开心的起来?“好一个不认识啊!我 派人打听过了,那人是个傻子,你说说你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竟招惹上了这样的人?”
“爹,正因为是个傻子,做事没有头脑,许只是见着妹妹是个新娘子,才做出这等出格的事情来。”翠翠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妹妹,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妹妹久居深闺,按理也不会认识那样的人。”
余莲秀听到她的声音暗自啐了一句,惺惺作态假慈悲,此时翠翠的好话在她耳中听来就如同魔音一般,她想着宁翠翠定是高兴极了,自己出了丑,毁了名声,这下好了,早些时候自己在她面前得意洋洋的,现在轮到她来看自己的笑话了!想着莲秀狠狠剜了翠翠一眼,又低头止不住地抽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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