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佩霜枫绝辞伤下(2 / 2)
几日后,又一次的武林大会,小凤根本不将它放在眼中,果不其然,为争夺盟主之位,三帮四派之间大打出手,而唯一的变数,是华山掌门,在众人面前,以血溅旗,以命相止,总算保全了正道一二。
小凤只轻叹一声:“她也算是个英雄豪杰了!”又不住嘲弄道:“为了摆脱迷心丹的控制,倒做的真绝,可惜了这样好的一把利刃。”
今日她倒有些累了,只想抱着阿萝歇息一会,更有件好事要让她瞧。
再说芳笙这边,虬髯财主钟坚,正端坐椅中,禀告连日来的成果。而那四扇相连金丝楠木雪绫屏风,乃闫道恺赠小凤之生辰贺礼,却是由钟坚运来冥岳的。
“湘君放心,那两座山洞,皆已布置停当。”
两只鸟儿不知飞去何处闲逛,她独立在屏风前,依旧想不出落款,正皱眉不止,听此,回身道:“辛苦诸位弟兄了。”便将湘管搁回,另拿出纸笔,坐在榻上,却嘱道:“夫人性子急,有时难免会意气用事,真有那时,你们尽量不要顶撞她,先多听听琼枝的,凡事有商有量,必能两相和睦。”
又提笔,写了封信:小琼枝,师父做不到的事,皆要托付给你了。首要一件,望你极力引导玄霜,若最终真难以为之,你从此就如亲女儿一般,承欢膝下,好好侍奉师娘,再一件,若以后师娘冲动行事,你定要想方设法劝住她……
还未写完,耳中已闻得涕泣之声。
“湘君,众弟兄中,我与你所识时日最长……”一个大男人,竟哭哭啼啼,悲痛欲绝。
想到自己这几日,又咳血多次,芳笙淡笑道:“你无须悲戚,人谁无死,至此一切冤孽,皆由我一命化之,死得其所。”
又捡一方青巾给他擦面,只道:“夫人快回来了,别教她看到。”
再将信笺托他道:“这是给小琼枝的,烦你顺路带去,我便不多留你了。”
他将脸抹了又抹,立身行礼道:“湘君放心,我们定会为夫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她托腮道:“你们心中有夫人就好,待一切了却之后,还是听从琼枝差遣,无须再插手江湖之事,芳笙先行谢过了。”她看向窗外春光,又坚定道:“我去之后,无人再知晓血池所在。”
他将泪水全憋了回去,掩住无限悲痛,只躬身领命:“是!”
芳笙笑道:“多谢,我送你下山。”
待她回来后,小凤正趴在案上,逗弄两只鹦鹉,看似不甚在意,先对她轻笑道:“江湖上近来有一事流传甚广,薜荔湘君最在乎的,居然是血池图的主人。”
芳笙握住她纤掌道:“血池图的主人,迟早是你。”
她这次倒没那么好哄了,抽出手来,将掌中放上香稻,让两鸟来啄,却不依不饶道:“不知楼主她是何用意?”
芳笙笑道:“姑姑在帮我们,更多是为帮你。”
近来她一直在念着一件事,是她回山上后,师父曾对她提起的:“看来我这小侄女,与她母亲一样性子了,天生好强,绝不安于现状,更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们本该千尊玉贵的,可惜舅舅竟也不知变通,后来又为奸细所害……”
当时师父先横了大哥一眼,才继续气愤道:“相依为命的娘,竟因亲爹而死,她那爹更是异想天开,只顾一人消极避世,竟将女儿托给个大男人教养,如今好了,可谓害了女儿一生!”
记得那时她只问了一句:“师父为何没能将她接在身边?”
而师父无限悲悔道:“先母当初,只接到一封信件,便旧疾突发,没两日竟去了,连句遗言,都未能与我兄妹说起,老顽固决意不再提及此事,我们也无从查起,如今是你姑姑的飞红乌,竟寻到了这里,我这才得知,我居然还有个表妹……”
须臾后,师父竟双眸放光,对她笑道:“我那侄女孤苦无依,湘儿你也是孑然一人,我将她许配给你如何?我湘儿样貌好,人品好,文韬武略,才华横溢,心灵手巧,聪慧过人,样样不输为师,更处处让我这师父得意,如此,这也算我这长辈,为她尽些心力了!只可惜你不是男儿身,世间如我这样的人太少,不知她愿是不愿呢?她愿意就好了,若她不愿也是应当,凡事不可强求啊……”
她那时亦只当师父偶然想起了一句戏言,逗弄她而已,也就没有下文了,何况师父临终前,同大哥一起,百般嘱咐她守心忘情,但世间事就是如此因缘际会,巧之又巧,一句戏言,亦能成真,而她在山下见到的人,正是她回山上听到的人,若她能料想今日之事,在师父提起时,她定会求师父做主,心内更是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了!
至于外公与婆婆,兄妹之间如何,或许是另一番纠葛了。先人皆已作古,师父更不愿细说,她也曾答应过姑姑,绝不同凰儿提起,让姑姑安心为家里人还债。
小凤轻抚两鸟颈羽,却冷声道:“我可没有那样的好姑姑,侄女做什么,都要跟着胡闹的!”
芳笙直觉不好,而小凤将纤掌移到羽冠上时,两鸟竟一唱一和,搭起了话,全是芳笙与钟坚方才所言。
原来是小凤不信,认为鹦鹉学舌为天赋之禀,是以非要将它们两个教出来,在她眼中,人力皆可成事,未成事者,只是功夫未到,因而悄悄加紧训练,大有成果,本想让芳笙高兴高兴,谁知听到了那样了不得的事情。
芳笙又能如何呢?她只心中哀叹道:果然这又是天意了!
小凤自然气愤无比,更想狠狠骂她,但心中却已只剩伤痛:“你这样的人,也要认命不成?老天又如何,我偏不惧他,谁也抢不走我的人!”
芳笙心中却越发悲苦:并非认命,而是她的命,一向如此......
见她眉间紧蹙,垂头不语,小凤本想携她细谈,又作罢急道:“我说了,绛雪之事不怪你,无人能比你做的更好了,你竟不信我,依旧耿耿于怀,才作出那么多心病来!”
又扫过屋内硕大屏风,她正要一掌毁去,却又念及芳笙种种心血,两只鸟也早就飞了出去,她便拍向了案上,更是赌气道:“你要是敢不在了,我定要先把你这些破东西全砸了,一个不留!”
芳笙一腿支在榻上,抚着她的脸颊,只柔声问道:“破东西?”
小凤当即在她掌心咬了一口:“没有你,再好又有什么用!”却终是没忍住,泪流满面,将内心诉道:“我知你不想我见他,我也慢下了脚步,等你来先和我说,但你体内寒气,不能再拖了,我又岂会不知你心中傲气,但我们凭本事拿回来的东西,怎会是他的施舍!”又恨道:“不许你再说那些丧气话,做那些无用之事,若我以前无你,也就罢了,如今你早已与我缠在一起,若没了你,得到一切又有何趣,谁要当孤家寡人,不胜高寒,舍你而享霸业,莫非在你眼中,我就这么无情无义,愚不可及么?”
未及芳笙回答,小凤便将她推在榻上,作势就要解自己衣带:“我不管你怕什么,你一向是个有担当的人,只要有了夫妻之实,看你还怎样多心寻死!”
芳笙只顾握住小凤双掌,却不防被她咬住了唇。
见她依旧抗拒,小凤紧紧盯着她,忽而却道:“你莫非是嫌……”
芳笙忙掩她唇道:“你说这样的话,非要让我死无葬身之地了。我不想你承受任何污言秽语,那样我会比你更伤千倍万倍!凰儿,什么我都不稀罕,只有你才是仙女一般,是我认定了的!”
又慢慢哄着小凤躺下,为她用霜枫罗帕拭泪,柔声道:“在我未好时,贸然亲近你,是不负责任之举。”
小凤双手并用,掐她腮道:“那你还欺负我!什么都瞒着我!”忽而复将她压在身下,四目相对,小凤认真道:“若你死了,你一定会先劝我好好活着,若我死了,你一定会殉我而去,天下哪有这等美事,皆让你这个小滑头称心如意,必然是生我们一起生,死,我们一起死,谁也别想丢下谁!”
凝视小凤眸中灼灼,芳笙大受鼓舞:“好,我答应你,生死与共!”又许道:“再等一月,我们同进血池。”更主动吻向小凤,为生平之第一次,却突然向一旁,捂着罗帕咳了起来。
小凤忙从她身上起来,她便弯腰向榻下咳去,小凤为她轻捶脊背,而几丝血迹,掩在了两片枫叶之下。
她已毫不在意,更无灰败之心,而是要与她的凰儿一起,再与天争!
于是又笑道:“老天都在替你惩罚我呢。”
小凤继续为她顺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思乱想!”
芳笙又偏过头去,掩唇一笑:“若不胡思,何以乱想,若不乱想,何以成其事实啊?”
这次小凤却毫无嗔怪,只是想着:“无论哪一次,都是阿萝来宽慰我,眼下依旧如此,总想着叫我高兴。”
芳笙是做了多少,都不会多言半字之人,而小凤任何事都要求个明明白白,我对你好,自然也要你知道的清清楚楚。阿萝对她从来都不求什么,竟令她有些无所适从,只道:“有些事,你该告诉我的,我哪里做的不好,你更要对我说,我已是你的妻子,你又何必对我过分尊敬,徒见疏离。”
芳笙携她并排而卧,又搂着她道:“你我性子不同,对情之一字,各有领悟,也各有各的好处 ,我待你如何,不一定你也要待我如何,我知你一番情意即可。而我要的亦是知心解意之人,管他旁人如何,总之你心我知,我心你知,这便是世上最好的了!”
又道:“我心中有你,自然就要敬你,你为我唯一钟爱,我怎可对你颐指气使?况我喜欢相敬如宾之词,若两人倾心相许后,相处还不如当初,那又为何要做夫妻 ?”又在她唇边轻轻一吻:“正因你为我妻,我为你妇,我才要比旁人,更体谅你的难处 。”
这番话让小凤更为感动,却道:“我这么我行我素,还总教你来哄我,你就不恼么?”
芳笙咧嘴一笑,在她耳畔轻声道:“那是咱们之间的情趣,不足为外人道矣。”
小凤面若芙蓉,搂上了她的秀颈,调笑道:“你什么都好,唯独这一点,最教人恨!”却在她朱唇上留恋不止,而芳笙心中柔声道:“我绝不会再惹你落泪。”
两只灵物,又早早从窗外飞回,悄悄落在了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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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文中诗词皆用《平水韵》,必未用现代韵。
其虽憎恶礼教,待卿素持该持之礼,卿可通其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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