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1 / 2)
周恕之一眼能辨真伪,可惜当时在长途巴士上的人并不是周恕之!
魏乐融究竟遇到什么事,孤身赴险,放弃了向自己最亲近的人求助?
周未依然挂着浅淡笑意,牙尖儿刺破舌上的溃疡,借助锐痛令自己冷静下来。
他也无心再兜转,便对巫云殊说:“巫阿姨,警方最近可能得到了一点关于我养母下落的线索,具体情况他们也没有向我透露,只是我听到一些对妈妈不好的传言,所以想向您求证。虽然我不是她亲生的孩子,但也没法眼睁睁看着她的名誉遭到玷污而不能辩解。”
“什么传言?”巫云殊关切地问,“乐乐她,是不是还活着?”
周未摇摇头:“她的生死仍然没法确定,不过,警方近来找到了一份医疗记录,显示我妈妈曾经在读大三那年打掉过一个孩子,这件事您知道吗?您知不知道那个孩子是谁的?”
巫云殊眉头微蹙,短暂移开目光又转回来:“我既知道也不知道,那件事情应该是姬卿帮她解决的,你知道她们那种人家多少都认识口风紧的医生来处理这种事情。”
“乐乐做了那个手术没有回家休养,仍然住在宿舍里,应该是不想家人知道吧。换了旁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我们毕竟都是学医的,小月子根本瞒不住,可能她也没有刻意瞒着我,我假装不知道,她也假装不知道我知道。”
原来确有其事!周未追问:“您知道那个孩子是谁的吗?”
“当然是你爸爸的!我是说周恕之,”巫云殊叹了口气,“是乐乐那时候的小女孩心思,觉得没毕业出了这种意外很难堪,那个年代毕竟不像现在这么开放,大不了休学生完孩子再回来读书,那会儿未婚先孕可是违反校规要被开除的,更别说名声问题了。”
“她前一个月跟周恕之自驾去云南,时间什么的都对得上,后来我俩也聊过一点儿,她有自己的小自尊,不想用孩子捆住男人,哪个女孩儿年轻的时候没向往过纯粹的爱情呢?她的牛角尖儿我也能理解……”
周未心里忽然就落实了,像是爱车上的一道划痕其实只是条灰渍,轻轻一擦依然光亮如新。
他并非有什么处女情结或者感情洁癖,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希望那个人是林木。
林木给他的感觉太过阴翳,就像一片巨大的黑影,大到遮天蔽日,甚至能挡住他心中的阳光。
“所以,根本就不是随便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的什么人对吗?”
巫云殊一脸疑惑:“什么?谁签了她的同意书吗?我以为她们私下找的关系不需要有那种手续——”
看来林木在那份文件上签名的事情,应该极少有人知情,或许姬卿是其中一个。
周未情绪放松了不少,跟巫云殊闲聊,问:“妈妈读书的时候,是不是有很多男生喜欢她?”
“那当然了,”巫云殊故意做出酸柠檬表情,“我啊,成天装半书包的情信回宿舍,都成她的专职邮差了!倒是我俩从来不缺演草纸用,学累了还能翻到正面读几行酸文假醋娱乐一下。”她掩唇笑起来。
“那您对一个叫林木的人,有没有什么特别印象?”
“林木?”巫云殊摇摇头,“倒是有几个追她比较疯狂的,古早那些时新招数都用上了,这个名字我没什么印象。其实,我也只是她朋友圈子的一部分,还有和她家世相当的富二代圈子,比如姬卿她们。乐乐的朋友很多,几乎所有认识她的人都会喜欢她,她也尊重别人的想法替人着想,比如从来不会拖着我到有钱人的聚会里当壁花。”
“那您和姬卿熟吗?她给我当了二十年的继母。”
巫云殊表示自己知情:“她总来找乐乐玩,算熟吧,不过不算了解,知道她后来和周恕之走到一起还挺吃惊的。”
“姬卿是那种……很聪明、懂得示弱,或者说她是比较擅长和人性格互补的那种人,我不知道这么说你听不听得懂……打个比方,乐乐这人有一点付出型人格,她很喜欢帮助别人,然后姬卿跟她一起的时候就会时不时找她帮个小忙。可能换个人会觉得麻烦朋友有点不好意思,但她做得比较自然吧,一来二去反而和乐乐的关系比其他人更亲近一些……”
巫云殊摇摇手,有些不好意思:“哎,我这么说好像在背后说你继母的坏话,抱歉,你就当我在胡言乱语好了,别往心里去。”
巫云殊说得没错,姬卿这人像是有许多张面具,面对不同的人就挑戴不同的脸,在爷爷面前拘谨讨好,在父亲面前体贴大度,在周耒面前殷切严厉,在自己面前……换脸太快让他无所适从。
“我知道,您的感觉很贴切。”周未坦然附和,“不瞒您说,我怀疑妈妈的失踪和姬卿有关。为了能弄清妈妈的下落,也为了您的安全,请巫阿姨务必对警方之外的人保守秘密,连我们之间的见面也不要提及。”
巫云殊从座椅上挺直脊背显出些许紧张,但还是义不容辞地点点头:“小未,如果你妈妈知道你为她做的事情,一定会感到非常欣慰!你跟乐乐真的很像,所以孩子,你也要保护好自己,不然她会担心的。”
他俩之间的对话,已经默认建立在魏乐融仍然活着的基础之上,这也是藏于他们心底一致的隐秘期望,多年来像风中细烛残延不息。
那一瞬,二人的目光都潮湿了。
“鹿园的那块地父亲确定要给他了?”蒋孝腾陷在大班椅里翻看一份开发企划案,语气波澜不惊却隐隐带了股寒意,指尖掀动纸页发出锋利脆响。
蒋孝朝显得十分轻松,穿一身相较他年龄略显轻浮的格子西装,正托着杯子从酒柜里挑酒:“对啊!下午股权转让协议和股东会决议一签,咱们这烫手山芋总算彻底扔出去咯!嘿嘿,其实我那份转股已经签完了,还剩父亲那份,百分之四十,总算解决掉了哈哈——”
他和着口哨晃了晃身体,愉悦心情溢于言表。
蒋孝腾抬眼看过来:“你觉得甩给老三就不是蒋家的麻烦了?”
“要不然呢大哥!你还真当他是自己人?我呸!”蒋孝朝挑了一瓶romane conti 1997,干净利落地开瓶醒酒,微带酸涩的馥郁酒香渐渐漫溢出来,他享受地放在鼻端嗅了嗅,“这小王八蛋多少是有点本事的,水月长安那个项目帮他立了不少威,连老爷子都对他青眼有加,想把aoi给他,可惜他不识抬举啊!父亲早晚都要给他点儿好处犒赏一下,狼崽子哪有不吃肉的,那块鸡肋丢给他本来我也舍不得,不过总比他跑来分食你我碗里的东西要好吧,想开点儿啊大哥——”
蒋孝朝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送到蒋孝腾面前:“就好比这瓶好酒吧,你收在柜子里不喝,它永远都只是摆设!及时行乐啊,不然你还打算留给谁?”
蒋孝腾目光阴冷地盯着弟弟仰头喝尽半杯,这个不长脑子单会繁殖寄生虫的蠢货居然有脸嘲讽他!
啪!那份企划案砸进了蒋孝朝的怀里,带翻了面前的酒杯。蒋孝腾沉声说:“仔细看看,你刚丢了多大一块西瓜,再为你捡到的芝麻高兴也不迟。”
“什么?”蒋孝朝被砸得有点儿懵,捡起文案翻开来。
他是草包,但好歹也在蒋生这条大河旁边浸润了几十年,很快看懂了里面的内容:“信息产业园北迁?新建g10?地铁改站?!这绝对是假消息!!!我前天还跟建委那些朋友聚过,怎么都没听说……大哥,这,老三是不是穷疯了?!编出这种理由来骗家里的钱……”
蒋孝腾如山不动,通身散出的威压似乎已经证实了某种可靠的猜测:“你以为他这几年在建筑圈是白混的?aoi那边自然有人消息比你灵通千百倍!不用怀疑了,我当然有办法证实。你很好,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今后有什么也不用问过我。带上你的romane conti滚吧——”
“不是!”蒋孝朝伏在大哥的办公桌上,西装袖口被红酒染湿,汗出如浆,脸上是到嘴肥肉被人扯走的狰狞,“大哥,我虽然签了协议,但股东会还没表决,股权也还没正式变更,我……”
“你还有机会把自己拉出去的屎重新吃回来?”蒋孝腾面露讥笑,“别傻了,蒋生的总裁还是父亲,我说了也不算,你想玩下去就要听他的!”
“别说是你的股权,就算是你的位置,父亲想给他,也就给了——”
蒋孝朝面色涨红,粗重的鼻息里喷出愤意:“他妄想!我不会让他有机会来签字的!用白菜价从我手里买金子,这个杂碎!”
“大哥,你以前就是太心慈手软了,不就是想抽他一点血和什么干细胞么?哪里非要养虎为患!”
“找人废了他,让他插上管子往医院里躺个几十年乖乖当个人形血袋,你要什么没有?!”
“别乱来,”蒋孝腾对上那双满是杀意的眼睛,目光依然平和,“小心,引火自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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