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1 / 2)
虽说蒋孝期把物业的停电通知都转发给了黄栀子,大概是怕直接发给周未反倒有不良心理暗示惹他紧张,但返回丹旸的行程单他是转发给了周未的。
蒋孝期的回程定在3日晚上,是趟红眼航班,他等蒋桢睡下了才赶去碧潭机场,飞到丹旸已经是4日凌晨。
丹大附近的线路整修在元旦假期一共停电两次,一次是2日凌晨,一次恰好赶在4日零点到五点这时段。
黄栀子不明白蒋孝期为啥让她去买应急灯,反正给周未熬夜用功她是打死也不信的,但还是服从命令乖乖买了一部回来充足电塞给周未。
除了小七,谁也不知道那一晚周未抱着应急灯窝在画室里笑出一脸白痴样,先是将小七的影子照在墙上让它自相残杀了一阵,跟着忍不住加入幻影军团,一人一猫挠得不亦乐乎,害得小七睡到第二天中午都提不起劲儿来喝奶。
其实周未的幽闭恐惧并非严重到不可控,只要不是在类似电梯那样窄小封闭的空间里伸手不见五指,通常他也只是有些不舒服,不会产生明显生理不适。
这毛病他不太跟人提,十来岁的时候家人知道,到现在他也很少单独搭电梯,像老宅那种一两层的距离宁愿爬楼。
时间长不提,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有些淡忘了,但蒋孝期见过一次便当个要紧事记着,花了不少心思避免让他身处黑暗之中。
比如这盏应急灯,比如那只鬼火似的多肉盆景,再比如蒋孝期家不知什么时候加了断电应急照明功能的电壁炉。
蒋孝期从机场打车回来,开门时故意放轻了声音,虽然他并没有想到周未当真会睡在他家的沙发上。
有时心里越是期待的事情,就越容易被潜意识划归不切实际的梦想,这样在现实落空时接受起来比较容易。
整个小区都临时断了电,窗外一片漆黑如身处茫茫洪荒之中,仅他面前的一隅是温暖而鲜活的。
电壁炉应急照明的红光映在周未瓷白的脸颊上,他如盛放的冠世墨玉般秾丽动人。
因为断电导致的取暖中断使得房间里气温比平时略低,周未蜷身裹着毯子,紧紧拥着一只靠垫,像冬眠的睡鼠。
小七则趴在他头顶,屁股朝外陷在软包扶手和如云似墨的软发之间睡得香甜。
蒋孝期挟着一身凛冬寒气,灌了两袖长夜风凉,却给家里这酣睡的一人一猫瞬间暖化了。
他将行李箱靠在门口,脱掉外套和靴子散了散凉意才悄声走进客厅,搓暖双手先将小七从沙发里挖出来,而后挤在周未头顶坐下。
小气平白给人搅了好梦也没有立即醒来,大概铲屎官身上的气味是它熟悉的,只是蹬着两脚在蒋孝期衣襟上原地刨了几下,脑袋缩进他臂弯重新睡了。
周未也迷迷糊糊动了动,蹭上来枕了蒋孝期的腿,匀长的呼吸只乱了一会儿就又平静下来。
蒋孝期一臂托着幼猫,另一手轻轻搭在周未的肩上,长夜寂静,炉火毕剥,他像守着自己意外之财的暴发户,被没有温度的火光映出瞳仁深处的贪婪和占有欲。
他的心事总是瞒不住黑暗,因为那些欲念有着与黑暗相同的属性,注定无法被阳光直视。
周未只拱在他腿上睡稳了一两分钟,突然毫无预兆地转醒过来,带着梦寐缠绕的懵然:“七哥?回来了……你刚下飞机哦……”
他念叨着要爬起来:“快去洗漱睡……”
“嘘,接着睡,”蒋孝期按着他的肩让他重新躺下,“好容易作息正常一次,醒透了就睡不着了。”
他轻轻在周未身上拍了几下,节奏很缓,像哄小孩儿入睡那种。
“飞机上睡过了,就想坐一会儿。”蒋孝期怕他不放心,用气声补了一句,这样说话便不觉得他那把清透的嗓音多么醒目,反而带着安抚音效。
周未又重新合上眼睛。
他那种傍晚和凌晨才小睡的习惯这段时间被蒋孝期更正不少,夜里几乎可以一觉睡足七个小时,但这两天搬回高干楼又有所反弹。
蒋孝期抬眼便看到壁炉上立着那幅精心裱过的画,皱痕斑驳的宣纸上染着各色油彩,印了许多猫爪印还有周未支离的指印,正是小七大闹画室那天留下的罪证。
再转头,餐厅墙也多了一幅画,是小七捉尾巴的水彩,虚实结合、灵动可爱。
但这些都没有他画室角落里那幅人像好……蒋孝期想,如果有天周未愿意面对面画他,他就可以无所顾忌地专心盯着他看,也能排除一切被他专心地注视着。
周未醒来时,电壁炉已经带着烤暖的热度,断电前没关的洗手间照明灯从半阖门缝抛出一线光悄悄落在地板上,厚重的窗帘遮蔽天光。
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舒适、安全、温暖,让人沉溺。他动了动,他的枕头也跟着动了动,周未眼睛弯起来、又闭上,装睡。
“醒了还装?”蒋孝期的嗓音带着同样刚刚转醒的混沌,有种莫名的性感,“不然换一条腿?这个我还想留着踩油门——”
周未抱着靠枕向下缩了缩,让出蒋孝期的腿。
蒋孝期起身,刚站到一半,向前探身扶住了茶几,跌坐到空隙的地板上。周未半张脸掩在靠垫后头,咕咕地笑出声。
“你的早饭没了。”
周未还在笑:“没关系,我去洁惠打包疙瘩汤给你喝,你瘸了我也不嫌弃你。”眉目半掩,有种羞怯的促狭。
哧,蒋孝期没忍住跟着笑出来,他一条腿麻到没知觉,心头却仿佛有朵花在绽放,这感觉很奇妙。
蒋孝期帮周未掖了掖毯子,顺手关掉他腕表上声嘶力竭的起床铃:“你懒会儿吧,我去看看还有什么吃的。”
“今天不用去上学。”他撑着爬起来,右腿用力踩了踩,酥麻的感觉渐渐转为清晰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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