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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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叫了马车,从城北一路到城南,几乎横跨了半个盛京。

来前,燕云歌有准备,皇城脚下五进出的宅子,又是这个价,必然不会在什么好位置,未料还是被一路的破瓦寒窑惊了一惊。

听官牙子介绍,早年城南也属繁华之地,宅子最初的主人是章大善人,他连续多年布米施粮,坊间名声极好。这也导致在他死后,受过他恩惠的乞丐和穷苦的百姓不愿离去,渐渐挨着章宅安置下来。

这宅子几度易主,城南也从繁华之地经过几十年风雨成了流民之地。

燕云歌听完官牙子的介绍,对这处宅子生了兴趣。

章宅现叫陈宅,昔日的格局如今看来并不合时宜,原主喜欢山水花木,有不少环山衔水之处,可惜原主请的师傅不懂布局之巧,山石堆砌反落了附庸风雅之嫌。

燕云歌喜欢素雅邸府,但想到拆卸搬运还得费不少银子,细算下来只得作罢。

官牙子殷勤地引路和介绍:“大人,这处书斋了不得,您看,顶上的梁用得整块香楠打造,整座盛京怕是没哪座府邸敢有这么大手笔了,您再看底下,铺的全是青石板,踩几十年都不会坏。大人,您再转进堂后看看,没想到吧,这处是个练武场,这宅子之前有任主人是个武夫,他修了这处教练场……”

燕云歌惟见眼前视觉空旷,这处练武场同时容纳百人不成问题,再转过一道山石屏障,竟不知何时拐到了一处园子。她顿觉豁然开朗,这处宅子的确妙,前头不显山露水,与一般家宅无异,后头却是翠山碧水,如世外桃源,那水之深怕是能直接通向护城河,通向城外去。

燕云歌一指那碧幽深潭,问季幽:“你以为如何?”

季幽心思灵敏,很快体会她话里深意,笑着回:“甚妙,要不要我去探路?”

燕云歌弯腰掬了一把水,池水冰冷,嗅闻清冽,是活水。

她摇摇头,示意没有这个必要,她是杂学之人,不至于连这点布局都看不透。

官牙子还在介绍,燕云歌虚咳了一声,打断道:“就这吧。”

“唉成成,今日晚了,明日我再约大人去官府过定如何,对了,大人,您去不去后头看看?后头还有景致呢。”

燕云歌还赶着回去,温笑道:“买下来再看也是一样,今日先回了。”

马车一路颠簸回了东大街,车上季幽问银子的着落,燕云歌像疲倦极了窝在车厢的角落,双目似闭未闭,她眼里的光随着余晖的坠落变得明明暗暗。

她想过,短时间内要筹措大笔银子,问谁调度都来不及,如今之计——唯有动用莫兰准备的嫁妆。

季幽愕然,想了想,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了。

到底动了属于燕一一的东西,燕云歌心头颇有点不快。

回到将军府时,天色彻底昏暗下来。

春兰正在屋里擦拭,忽见燕云歌进来,脸色都变了。

她不慌不忙地将东西收好,察觉燕云歌在找东西,上前问道:

“小姐要找什么?”

“母亲拟的嫁妆单子,你搁在了哪里?”

“与小姐的嫁妆一起收在库房了,奴婢去问管事取钥匙。”春兰急忙出去。

等待的过程中,燕云歌随意地在房里走了走,视线落在梳妆台上那未关好的匣子上,她上去想将匣子合上,指尖无意中碰到了饰物。

她惊讶之余,拿起那串碧玉手钏仔细瞧了瞧。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春兰跑得满头是汗的回来,喘着气道:“小姐,钥匙取回来了。”

燕云歌接过钥匙,仔细摸着上头的余温,用着审视的目光盯着春兰,半晌没说话。

春兰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忐忑不安地想问,又见燕云歌忽而一笑,温声道:“母亲一番心意,我竟至今还未有瞧过,你随我一起去看看罢。”

春兰福身,乖巧地应是,又转去外头提了灯笼,主动为主子照路。

燕云歌落下一个身位,盯着春兰的背影,若有所思。

燕云歌的嫁妆之丰,便是她自己都意外,六大件七小件在数十张庄子铺子的房契对比下,都显得没什么了,莫兰怕是把整个家底全给了她。

最显眼的是库房中央的嵌螺钿黄花梨金钱柜一对,燕云歌打开一看,内装着不少金锭和银锭,无需去数,买城南的那套宅子绰绰有余。

燕云歌望着金锭怔忪,心情沉重地透不过气。

莫兰将一切都给了她——金子,银子,铺子,庄子,还有她满满的舐犊之情,全给了她。

良久,她闭目,转身,声音暗哑:

“回去罢。”

春兰忙去合上柜子,小心翼翼松了口气。

等宅子顺利过了定,已是七月夏日,酷热难忍。

七月,燕楼所有人都非常忙碌,忙着搬迁,忙着将房子重新修葺,忙着要将城外的孩子一个个的接进来,而燕云歌在连月的大理寺和刑部两头周旋,又在将军府和燕楼两头奔波中病倒了。

无尘为她搭着脉,脉象稍浮,其中一条摸着圆滑如珠,有力而回旋。

往日平静无波的眼眸里漾着水一样的柔情,他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将额头轻轻地抵在那苍白的手背上,久久未动。

燕云歌这场病来得凶去得快,不过两日又和没事人一样。趁着休息的这两日,她仔细看着挑拣出来的消息,又看大理寺天牢的地图,一条条,一道道,一间间地未有放过,终于找到了叶知秋当初说的密道。

有了密道还需人手,血影要和她留在宫中伺机而动,靠季幽和赵灵又无法全身而退,她敲着桌面,心烦地起身踱步。

她已将营救的日子定在中秋,历年中秋都会举行宫宴赏月,是守卫最严的时候,相应的在大理寺外头的禁军会被抽调,也是她们下手的最好时机。

只是出了文香的事情后,这个最好的时机会不会成为要她命的时机——她竟犹豫起来。

此事少不得再找帮手,该找谁呢?

她在房里足想了一个时辰,从人员部署到动手的时辰,落在细节上一丝一毫地不敢大意。

无尘端着药进来时,见她面有喜悦,笔下急挥,忍不住问:“在写什么?”

燕云歌刚好写完,折起纸就要往外跑。

“等等,先喝药,里头加了解暑的甘草。”无尘叫住她,语气一点都不让商量。

燕云歌还有事要办,皱着眉一口闷地灌下,提衣就走。

“今日竟不嫌苦了。”无尘望着底朝天的碗,忍不住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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