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2 / 2)
皇后娘娘满意的笑了笑,即刻要求我进宫,不允许带任何人。我们被安排住在一个过世的嫔妃宫里,离皇上的寝殿只有一墙之隔,这样也是为了方便试药。
看着这四方的天地,心里便升腾起压抑、焦虑。入住的第二天,皇后便命太监端来一丸新药,说是薛神医通宵炼制的,亲自看着我送水服下,方才离开,还留下一个丫鬟在门外伺候着。
药丸服下,我并没有什么反应,夏日的白天很长,不由得有些困乏,便和衣在藤椅上睡下,听着窗外的蝉鸣,看着杨柳依依,不知不觉得失去了意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月朗星稀的深夜,肚子“咕咕”的叫着。
推开门,小丫鬟便将准备好的餐食端了进来,她看着我问:“王妃有没有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
我摇摇头,她撇了一撇嘴,说:“可是,你不知道你已经睡了两天三夜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已经去告知了神医,这个药可能已经失败了。”
“两天三夜?是昏迷了吗?”
“准确说是休克,您呼吸微弱,身体僵直的躺在那里,没了意识。”
原来是这样,如果每一种药物都是这样,我或许还不会痛苦。但却不知道自己要坚持到什么时候,我太想他了,也知道他在那里的日子一定很痛苦。于是,我自己跑去,薛神医的炼丹房,表示自己愿意呆在这里,只要药物送来,自己便能试。
薛神医对我还有一丝的记忆,只是没想到我现在是王妃,对我还算恭敬。
新的丹药很快炼出来,我急忙服下,坐在远处静静的等着,很快,一股灼热从身体里慢慢升腾起来,越烧越旺,仿佛整个器官在燃烧一样,我忍不住跳进旁边的大水池里,将身体整个浸泡在池子里,好让自己凉下来,池子里竟升腾起一缕青烟,我能感觉自己身体发红、发胀,像是正在蒸笼上蒸腾的馒头,只有躲在水里才感觉好受一些。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因为我的眼前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思绪带我进入了一个空洞、黝黑,充满未知的空间,偶尔会有星星点点在远处若隐若现,昏昏沉沉的,站不住了,就跌倒在水池里,任由身体漂浮在水底,慢慢往上漂浮。
等我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水池旁边,浑身湿透,一块毛毯随意的遮住半个身体,算是遮羞,我就这么躺着,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群丫鬟和太监来来回回的注目下,王妃的尊严已全无。
“王妃醒了?”一个小丫鬟走到我面前,端上一杯茶,我怀疑的看着她。
“放心,这里面没有药,您尽管喝。”
我这才放心的饮下,整个人无骨似的趴着,完全没了生趣。
朦胧中,我仿佛听到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远远地,看不清他的样子,我向他跑去,却总是扑空,整个人跌倒了又站起,而后超前没命的跑,不知怎得身体又急速的往下坠,自己也猛然间醒了过来。
周围是无垠的死寂,远处又一盏昏暗的灯火,过了好久,我才适应了黑暗,摸索着地上铺着的干草,才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了天牢里。
还好,自己没死。
身边放着准备好的饭菜,我抓起来便吃,已经记不得多久没有吃东西了,也不知道饿,但我必须吃,只有吃饭才有力气活下去,才能见到月儿。
“王妃。”皇后身边的小丫鬟,如同幽灵一般的再次出现,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是一个白色的药瓶,我默默地拿过来,抬头干吞而下。小丫鬟消失在黑暗里,我知道她在不远的地方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好回去复命。
药丸艰难的进入胃里,没有什么味道,但从嗓子眼下去的时候,仿佛能感觉到他的运行轨迹,如同钢珠一般的紧实,在复杂的肠胃里颇有存在感,一时间我竟觉得颇为有趣。
苦中作乐,未尝不可。
然而,下一秒,那颗药丸像是在瞬间爆裂,浆汁奔涌,流向身体各处,瞬间如燎原的火焰,密布四肢百骸,慢慢渗透到皮肤表面,奇痒难忍,我狠命的去挠,却越挠越痒,慢慢地皮肤开始红肿,就更痒,指甲更用力的刺向皮肤,直到抓出一条条的血道子,血渗出来,才有了些缓解,这或许是行之有效的办法,只想把皮肤都抓破,血都流出来,那样就不会这么痒了
先是手臂,后是脖颈,最后是脸,指尖颤抖着用力划过,仿佛那不是自己的皮肤,要用力才可以。
“月儿,会好的,我会活下去,见到你,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小丫鬟凑过来,眼里像是看到了可怕的东西,惊声尖叫,我用力的用指甲划过皮肤,眼里已经没有了表情,脑袋里也没有了想法,只一味的对抗身体上的焦灼。
她跑走了一会儿,叫来了一帮人,我看见站在这群人最身后的,便是那位薛神医,他看着我,不敢凑近,仿佛我是一头吃人的狮子。
身上的痒慢慢地消散了一些,但我的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不知何时起了些透明的小泡,足有花生粒那么大,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分布着,血道子绕过这些小泡蜿蜒流过,留下的血痕已经变黑,周身没有一处皮肤是完好的。
自己已经对疼痛已经没有了感觉,伸手去摸自己的头发,竟也掉落了一大把。我能想象的到自己丑陋的样子,任谁见了我都会认为是怪物吧?
又是一天过去了,闷热的天气让我的身上开始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我只有躲在黑暗里,才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我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也不知自己在这里过了几天,只是醒来试药,然后昏死过去,再醒来,再试药,再失去意识,身上的皮肤已经溃烂,头发也已经掉落的差不多了,以前听过的戏文里听过的山里的妖怪,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又过了不知多久,小丫鬟又来了,她依旧端着药,还没走到我跟前,已经用手指捏着自己的鼻子,满脸的嫌弃。我劝她将药瓶子丢过来,人就不用过来了,免得污染了人家冰清玉洁的小姑娘。
但小姑娘把捏鼻子的手放下,还是慢慢地走向了我,她悄悄身后,紧走了几步,蹲在牢门前,小声地唤我。
“王妃,你近前来说话。”
我有点惊讶,但还是爬了过去。
看着她憋红的小脸,真是委屈她了。
她颤抖着将药瓶递给我,压低声音道:“王妃,这是雪见姐姐给你的药,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说完立即站了起来,重新走回黑暗里去了。
雪见,是雪见给我的,心里升腾起一线希望,背过身去,拔掉药瓶的塞子,才发现这塞子其实是折叠完美的一张纸条,我慌忙背过身坐着。
天牢里有一盏不怎么亮的油灯,已经接近枯竭,但隐隐还是有微光闪烁,我的眼睛看东西有些模糊了,凑近一点,又不能让监视我的人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那张纸条上赫然写着三个字:鹤顶红。
只觉得浑身眩晕,慌忙用手扶着桌子,努力的使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其实,雪见的心我理解,她一定是听说了我在监牢里有多么痛苦,多么的生不如死,为了不让我继续下去才送来了这瓶药,她是心疼我的,一定是这样的。
转头看着那瓶药近在咫尺,一口吞下去,一切的痛苦便没有了。
我现在这副样子,月儿看到之后也一定会讨厌的,谁也不会希望看到自己的妻子有这幅丑态。
若是我看到月儿嫌弃我的样子,我一定会撞墙死掉的。即使他不嫌弃我,周遭人的目光和非议也足以让他难堪。我不敢想象他对我的态度,更也不想让他难堪,不如一死了之。
从白瓷瓶中将那粒药丸慢慢托起,手难以抑制的颤抖。
然而,在生与死的一线之间,一道闪光将我的执念打破,药丸随即滚落进乱草堆里。在我不长的人生里,经历过多少次磨难,多少次命悬一线,不都扛过来了吗?既然老天不让我死,我就不能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只要还有一线生机,便要尽万倍的努力。
母亲、父亲、哥哥、芸儿、青婵一个个的出现在我模糊的意识里,都在对我喊,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对,我不能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默默地将纸条塞进嘴里咽下,小瓷瓶扔在一边,强忍着周身的刺痛,默默地念起佛经来。
身体里的药丸,越积越多,会互相起作用,偶尔会猛的发作,引起惊声尖叫,指甲拼命的抓地面,用力过甚,指甲盖也掀起,露着肉,疼痛仿佛再次登峰造极,摘胆剜心,九曲回肠,仿佛堕入无间地狱。
“月儿,我可能不能活了。”
努力回转身体在干草堆里找寻那颗被丢掉的药,掉落的头发和草混在一起,无限胶着,找了很久也找不到,身体已经难受到了极限,只能用头去撞地面,还好受一点。
“让我死,让我死。”我无助的说,边大叫着,在地上翻滚,蜷缩去一处,瑟瑟发抖。
这感觉太痛苦,实在受不了了,于是起身用力的朝狱门上撞去,最好是死掉,我已经到了极限,人间至苦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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