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7章 飞蛾不悔,我亦不悔大结局 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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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凄凉的月光下,隔着草寮内外的距离,隔着生与死,她将这首歌唱给外公听,他老人家能感知吗,他能知道她还活着,并且来到他身边了吗?

能不能……能不能再见外公一面?

再……让她抱一抱外公,她是不是还有机会带着外公回家……

好像全都成了奢望……

“小狐狸,怎么哭了?”秦觉总算察觉到她在哭,伸手过去想搂住她。

盛知夏却躲开了,擦了擦眼泪,看着天上的月亮道:“三哥,我好痛苦啊,要不是有你在,我都不知道该跟谁分享我的心情。我好担心失去妈妈,她的病已经很严重了,你看今晚在酒席上,她说话都费劲,她那么爱着爸爸,可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只能胡编,将悲伤的原因引到傅瑜身上去。人世间的悲欢其实也相通,秦觉绝不会怀疑她对傅瑜的感情。

“妈妈真的太可怜了,等了爸爸十几年,最后总算如愿以偿和爸爸结了婚,但她的幸福太短暂了……”盛知夏索性哭出了声,只有月亮知道她在悲伤什么。

秦觉大约也被她感染,默默地过去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嗯,我知道了,你难过却不能说,我都知道。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总是陪在你身边的。”

盛知夏厌恶秦觉的触碰和拥抱,但她不能推开,而是顺势软下嗓音道:“三哥,那你答应我,要一直陪在我身边,不许离开我,也不许丢下我。如果我失去了妈妈,就只剩下你和爸爸了。明天祭祖的时候,我想让你当着所有秦家族人的面发誓,你爱我,会娶我!当着祖先的面说!”

她在提要求,很过分的要求。

秦觉却答应了:“好。”

盛知夏破涕为笑,将脸埋在秦觉的脖颈间:“三哥,你最好了。我最爱你了。明天祭祖的时候我需要注意些什么呢,你教教我,我不想搞砸了,怕爸爸妈妈生气。”

秦觉拍了拍她的背,忽然笑了笑,很随意地开口:“其实也不需要注意什么,你从弹药库里带走的那枚微型炸弹,不要在祭祖的时候拉响引线,就不会搞砸任何事。”

“!”盛知夏的嗓子一紧,心跳几乎都停止了,原来……秦觉都知道!

在如此柔情蜜意的攻势之下,秦觉依然记得提醒她,弹药库丢了东西,希望她不要搞事。

哪怕是他对外公开青睐着的妹妹、未来的伴侣,秦觉依然没放松警惕,不愧是秦帮的实际掌权人,小心谨慎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既然被秦觉拆穿,盛知夏不能再躲,她索性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枚微型炸弹,“啪”的一下拍在了茶具上,也不管它危险不危险,会不会忽然爆炸,她猝然从秦觉的怀里退出来,所有的笑容褪得干干净净:“原来三哥你在监视我!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你全都知道!那些孩子都是你的眼线对不对!还说你爱我,根本就是打算控制我!想让我全都听你的!”

她霍地站起身,也不想再喝茶了,更不愿意看什么月亮,径直就朝着草寮的方向走去。

“小狐狸——”秦觉步子大,两步就把她扯了回来,阻止了她离开,他的语气哭笑不得:“东茂村就这么点大的地方,什么事儿我不清楚呢,不管是对你还是对外人,规矩都是一样的。你要是愿意,随便去海滩上丢多少次炸弹都没关系,就怕你没觉得新奇好玩,没见过这个东西,它虽然体型小,但威力巨大,稍有不慎,能把整个祠堂都炸毁,就连咱们这个老宅都能塌了一半……明白吗?”

盛知夏当然明白秦觉的意思,他不是防着她,是怕她不会玩,失误了导致严重后果。

但她不依不饶,还要逼问秦觉:“所以三哥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晚上来找我,也是为了这个炸弹对不对?我还以为三哥是特地来陪着我的!终究是错付了!”

她太容易生气,半点都不容易被讨好,非要争个对错。

秦觉摸了摸她的头,大手扣住她的腰,不许她挣扎:“小狐狸,要是我不许你带走它,早就在你拿起它的第一时间,我就会让阿易提醒你了。但是我没有,你喜欢玩,这没什么,注意安全就好。打靶,重火力投射,还有整个东茂村的监控系统,你要是想知道,我也可以带你去转转,并不是我防着你,因为你是我的小狐狸,我才开诚布公地和你说,不是责怪你什么。”

盛知夏听了,心里直冷笑,秦觉不会真动心了吧?居然对她如此宽容放纵……

既然如此,她就再来试探一下他的底线。

“哼,这还差不多。要是三哥拿我当外人,我就马上摔了那个炸弹,一起死算了!”盛知夏佯装生气,一副骄纵放肆的样子。

秦觉笑出声:“何必呢?小狐狸,活着不好吗?”

盛知夏歪着脑袋,得寸进尺道:“我偏要拿着那个炸弹防身,三哥你肯不肯?还是打算告诉我爸爸,把我列为东茂村的危险人物?”

秦觉一时蹙眉:“唉,它很危险,万一你自己玩脱了……”

“玩脱了就玩脱了!我又不是傻子,难道不知道要命吗?又不会有人开枪打我,也不会有人冲我丢打火机,怎么会炸了?我就想拿它吓唬吓唬那些废物们,还敢不敢不尊重我!”盛知夏骄纵地说,寸步不让:“行不行嘛三哥,你到底能不能做主啊?是不是我爸爸让你来看着我的?我要生气了!”

“行,都依你,这个小东西你要是喜欢,就拿去玩。”秦觉最终还是妥协了,在她的攻势之下,他的样子十分无奈,眼神里都是欣赏和疼惜的光芒。

月光下,他居然温柔到给了她最危险的武器。

盛知夏跳起来,扑进他怀里,亲了亲秦觉的脸颊:“三哥,你太好了!我太爱你了!等明天过后我就把它还回去!我只玩它一天!我对着月亮发誓!决不食言!”

呵呵,她对着月亮起誓,无论刽子手们表现得多温柔,对她多放纵,她永远忠于复仇的信念,誓必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哪怕她卑劣、说谎成性,不可原谅。

秦觉亲自将那枚微型炸弹交还到她手上,无奈地叹了口气:“小狐狸真是我命中的克星,拿着这枚炸弹回去休息吧,记得别让其他人看见了,义父还不知道,免得麻烦。”

秦觉单方面给她的特权,这是任何人都不曾有过的。

盛知夏被送回了房间,却是一夜未眠,她握着那枚炸弹,心里反复地唱着《送别》,却无法跟草寮内的外公达成一次链接。

她感知不了他老人家,也许外公也根本没听见她唱的歌。

第二天,天蒙蒙亮时,丽珍已经敲响了房门:“大小姐,该起床了,老爷和太太在等您吃早饭。”

盛知夏从床上爬了起来,从木制的古典窗户朝外看去,天是阴沉沉的,空气里又湿又闷,带着点海风的咸腥味。

今天是整个东茂村的大日子,更是秦家的大日子,秦帮发源于东茂村,带领着整个东茂村走向繁荣的秦福生遭受了诸多苦难,甚至经历了十几年的牢狱之灾,好不容易回村祭祖,还带回了他的新婚妻子和唯一的女儿……

无论怎么看,这次祭祖都是盛大而隆重的。

村民们准备了很多天,秦觉昨天又亲自去督办,盛知夏从秦家的老宅三层小楼朝外看去,半个东茂村都尽收眼底——

每家每户都挂着红灯笼,房子都挨得很近,门前还贴着旧年春节的对联,有人家信佛有人信道,八卦门和万字门也很有特色,如果这里好好开发旅游业,也能成为不错的旅游胜地。人们在小村子里安居乐业,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需要羡慕外界的生活。

然而,谁也想不到,这个古朴的小村子,偏偏藏着罪恶的源头。

“大小姐,您真好看。”丽珍帮她准备了衣服,还梳好了头。

秦家是老旧的做派,盛知夏今天穿的是一身旧式的旗袍,红与黑的底色,绣着古典的花纹,像是年画里走出来的美人,梳的也是旧式的发髻,配合楚媛的完美身材、绝美的脸庞,还有舞者的气质,举手投足都带着贵气,说她是画中仙也不为过。

这样好看的美人,随便往哪里一站,都能让人屏住呼吸。

因此,盛知夏打扮好后去了前厅吃饭,那些等候着的佣人们全都看得眼睛发直,连秦觉都怔了怔。

“媛媛,过来吃饭吧。”秦福生微笑,招呼她道。

盛知夏走过去,搂住了秦福生的脖子,很俏皮地问道:“爸爸,我今天好看吗?”

“当然好看,我的媛媛是世界上最美的姑娘。”秦福生拍了拍她的手。

盛知夏又看向秦觉,他也换了旧时的长衫,消解了几分西装革履的硬朗,有了一点疏狂的读书人的气质。

她笑道:“三哥也好看。”

秦觉微笑,眼神看定她,并不多说什么。

反而是一直被忽视的傅瑜不满道:“坐下吃饭吧,女孩子太好看有什么用?媛媛,今天你要多帮帮你爸爸,学一学村子里的规矩,不要在祭祖的时候丢了你爸爸的脸。”

傅瑜穿的也是旗袍,只是她的这套旗袍偏黑色的底,显得庄重稳妥,很有主母的风范。可惜,傅瑜已经病入膏肓,脸色白得吓人,配合这一身黑色的旗袍,更衬得脸色惨白,仿佛一只脚已经迈进了棺材。

一个活死人还在开口说话,说话的声音也很气虚,没什么生气,她依然全心全意站在秦福生的角度去考虑,指责自己的女儿不够完美,楚媛也真够惨的,忍受了亲生母亲多少年的pua。

“知道了,妈妈,我会乖的。”盛知夏看了看秦觉,眼神委屈,随后低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慢条斯理地开始吃早餐。

南省的口味清淡,但食谱有自己的特色,白粥配合了一些菜脯,还有本地有名的生腌,盛知夏根本吃不惯生腌,闻着都要作呕,可秦福生跟秦觉很喜欢,并没有觉得不妥。

傅瑜是吃不了生腌的,只喝了些白粥就着菜脯,还跟秦福生确认了祭祖仪式中她和女儿需要做的事,决计不肯有任何差错。

“你跟媛媛站在我身边就好,他们喊什么,你们就做什么,不需要紧张。”秦福生拍了拍傅瑜的手安慰道。

十五分钟后,有人来提醒:“老爷,夫人,吉时快到了,出发去祠堂吧,轿子也准备好了。”

傅瑜是走不了几步路的,旧时的轿子也是为她专门准备的。

盛知夏在一旁看着,更觉得诡异,旧时古典的花轿,配合即将入土的惨白的妆容也盖不住的憔悴的面容,如此不吉利,秦福生居然也能忍受,果然是秦帮的老大,什么都不忌讳。

“妈妈,我扶您去轿子。”盛知夏努力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乖巧地扶着傅瑜去坐轿子,从秦家老宅出去,总要走几步路,傅瑜都走得气喘吁吁,脚步无力。

等傅瑜上了轿子,轿夫抬着她朝祠堂走去,盛知夏悄悄走到秦觉身边,指了指自己的口袋,道:“三哥,我带着呢。”

她把那个微型炸弹随身携带,且不避讳告诉秦觉。

秦觉宠溺又无奈地看了看她,低声道:“乖一点,不许让义父发现。”

盛知夏点头,笑嘻嘻的:“放心吧,我才不会呢,答应了三哥我就会做到的!三哥答应我的也会做到吗?”

她若无其事地提起他们的约定。

秦觉笑道:“记得,放心吧,等祭祖仪式结束,我就满足你。到时候看看谁更害羞。”

盛知夏撅起嘴,冲他翻了个白眼:“哼,我才不会害羞呢,期待三哥害羞!”

她说着,又窜去了封四身边,对着封四说了几句什么。

封四向来老实,听了她的话表情没什么波动,却点了点头。

“四哥,谢谢你。”盛知夏笑着道谢,脚步轻快,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

最后,她挽着秦福生的胳膊往秦家的祠堂走去。

祠堂距离老宅倒也不远,远远看去,一座很大的宅子,从正面看,分左右中三道门,正中的大门前挂着红色的灯笼,灯笼上还有“秦”的字样。

本地的木雕工艺是一绝,这座祠堂描金画凤,有各种仙人坐顶,寓意吉祥。一眼看去,古朴又庄重。

后代有了出息,给了先人如此隆重的居所。

“三哥,一切都准备妥当了,马上吉时就开始了。”有人悄悄对秦觉禀报道。

今天的祭祖仪式都是由秦觉来安排,秦福生只看结果。

“义父……”秦觉回应着,去秦福生耳边说了什么。

盛知夏隐约听见了外公盛兴邦的名字。

既然秦家的祭祖仪式是要拿外公来做重要的“祭品”,自然也会在这个时候把他从草寮里带出来。

只是祭祀仪式不能乱,祭品的顺序也会有安排,以人来祭,比什么鹅啊鸡啊鱼要隆重得多,当然也更有变数——是要祭品死还是生,以何种姿态来到秦家祖先的面前,都是需要考量的,哪怕那个祭品现在毫无还手之力。

盛知夏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忍下来的,明明内心的火已经将她整个人烧了个干净,她却还是逼迫自己冷静。

不能慌,不能逃,她缺席不了祭祖的仪式,也无法提前去救外公。

但她已经做好了全部的打算——

一起死吧!

所有的阴险肮脏,可怕人心,卑劣手段,全都一起死吧!

就在今天,在这座罪恶的祠堂里,埋葬。

“义父,义母,这边请……”秦觉在引导着他们,也看向盛知夏,他不去牵她的手,只是眉眼间总有别样的味道,在场的人但凡看见三哥的眼神,应该都懂他对秦媛的心思。

这是好事将近了。

拜神祭祖的音乐声起,香烛的味道萦绕在鼻端,秦家那么多人一起拜祖先,场面很肃穆,盛知夏也对着秦家的祖先下跪,偶尔的抬眸里,眼神里全无敬意,只有嘲讽。

“今日,我秦家的长媳和小女认祖归宗,请祖先保佑我们。”秦福生开口了,牵住傅瑜的手,给了她想要的贞节牌坊。

傅瑜热泪纵横,盛知夏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激动,一个病恹恹的柴火人跪在那语无伦次:“谢谢秦家的祖先,保佑了秦叔叔,保佑我在最后的时刻得偿所愿,希望秦叔叔长命百岁,一切安好……也希望媛媛好好听爸爸的话,孝顺爸爸。”

傅瑜一番话感天动地,听得在场的秦家人也跟着落泪了,盛知夏少不了也跟着磕了几个头,完成了傅瑜的心愿。

“爸爸,妈妈,你们放心吧,在秦家的列祖列宗面前,我发誓,会用我整个生命报答祖先对我的恩情。”盛知夏跪在那,清清楚楚地发愿道。

在众人听来,她的态度何其恭敬,众人纷纷点头,称赞秦家的大小姐虽然年纪小,却有这种觉悟。

“媛媛,好孩子,起来吧。秦觉——”秦福生显然也很满意妻女的言行,很给他长脸,活到六十岁还有女人死心塌地地爱着他,人生迎来了新的篇章,当然应该开心。

“义父。”秦觉答应着,眼神却扫过了盛知夏。

盛知夏就站在秦福生身边,眉眼流转间,也悄悄给了秦觉提示……他们不是约定好了要在祠堂里表白吗,她在等他的表白。

秦觉弯起唇,但他不动声色,男女之间那点小心思,总是当事人才懂,一点点隐秘的小小暧昧,足够回味无穷。

“把最后的祭品带上来。”儿女情长没让秦觉放松警惕,更不会阻止秦帮接下来要做的事,秦觉依然有条不紊地执行着祭祖的流程。

最后的祭品……

外公……

盛知夏整个人都开始抖,她的手无法控制,指尖扣着掌心,她想要歇斯底里地吼出来……

这些人渣究竟为什么理所当然地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她的外公……受尽了非人的折磨,假如要在这祠堂里成为祭品而死去,她就算下十八层地狱,也决不允许!

一定要让眼前这些人付出代价!

“是,秦老大,人马上就会带到。”有人回应着。

盛知夏听在耳中,想到一路走来寻找外公如此不容易,她反而又冷静了下来,身体的颤抖又渐渐平复。

人在最绝望的时候,其实是麻木的,所有的感官都已经迟钝,只剩下意志力还没消散。

不就是死吗……

那就大家一起死。

这些人,一个也别想逃。

她的怀中有那枚微型的炸弹,威力足够摧毁整座祠堂了,秦帮的人心很齐,大半个村子的人应该都参与祭祖了……此时,全都聚集在一起……

她黑化的心麻木一片,满脑子都是……一起死……

盛知夏的手已经触到了那枚炸弹,这一次,她清清楚楚地掌握了自己的死亡时间,是不是……没有遗憾了?

“三哥!”

正在这时,阿易从外面冲进来,焦急地挤过人群,冲着秦觉去,急道:“三哥,不好了,村里的信号异常,好像被什么入侵了,不对劲啊!”

在这样的场合说这种话,也只有小孩子才敢。当然,也一定是出了问题,小孩子才会如此慌乱。

秦觉微愣,却还是很冷静,看向秦福生,道:“义父,要不要我先去看看,还是……”

祭祖仪式被迫中断,是不吉利的。

秦福生倒是很干脆:“先继续仪式,派几个人过去检查看看,东茂村不是谁想进来就能进来的。”

秦福生显然对这里的安防很有信心,经过秦觉的安排,东茂村早就坚不可摧,任何一个人或者一支队伍想要混入都有去无回,只会成为猪圈里那些杂食猪的食物,连渣滓都不剩。

“是,你们去看看,把人带上来。”秦觉下了命令,阿易一脸欲言又止地退出去了。

盛知夏的手收紧,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知道东茂村的安防和监控系统很厉害,拦截了一切企图入侵的可能。怎么会这么巧合,在秦帮祭祖仪式这样重要的场合,正好有人侵入东茂村?

她不敢去想其他的可能性……

她明明在这里孤立无援……

自从重生,她便是孤立无援,也不想拖任何人下水,无论是陆家还是景家,都因为从前的盛家而有人丧命,她虽然不知道其中的确切真相,但她哪怕是死了,也不愿连累了他们。

陆慕辰已死,外公也会离她而去……盛知夏在心里苦笑了一声,她再也找不到任何活下去的动力了。

不管是谁来了东茂村,不管会发生什么,她必须要让这个微型炸弹在秦家的祠堂里炸裂!

“快走,别磨磨蹭蹭的,该死的糟老头子!”歪头有人在说话,骂骂咧咧。

声音越来越近。

而秦福生和秦觉等人都在等着“祭品”被带上来。

盛知夏弯起唇,眸色中都是冷意和仇恨,她忽然摇摇欲坠,有点站立不稳,秦觉第一个跨步上前来扶她。

盛知夏却惊恐地叫了一声,好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啊!三哥,你不可以这样做!”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秦觉蹙眉,没反应过来:“什么?”

已经有个小小的东西从秦觉的怀里飞了出来,直直地朝着秦福生的方向飞去。

众人全都懵了。

盛知夏惊叫:“不!三哥!不许伤害我爸爸!”

她说着,就要朝着秦福生的方向扑去。

然而,秦觉根本没松开她,她只叫着,人却好像被困住了,一步都挪不开。

“义父小心!”

那个飞出去的小东西,被早就警觉的封四一把挥开,不偏不倚地砸向了祠堂的贡品台。

“趴下!小心!”也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

“嘭——”

再想反应已经来不及,三秒过后,贡品台上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声,力道之大,足以让近旁的人纷纷倒地。

祠堂里供奉着的秦家的祖先牌位也被炸了个粉碎,甚至,整个祠堂的大梁都断裂了,祠堂的主体建筑从富丽堂皇变成了摇摇欲坠的危房。

“快走!这里要塌了!”

“秦觉是不是疯了!为什么要这样做!就这么等不及吗!”

“没想到秦觉你是这样的人!以为自己翅膀长硬了?秦老大不会亏待你,为什么要炸了秦家的祠堂!”

“果然是无父无母的畜生,养不熟的白眼狼!多少年了,居然想着恩将仇报!哪怕当年你父母的死和秦老大有关……”

“作孽啊,东茂村怎么会出了这样的叛徒!”

“……”

众人四散逃去,有人被爆炸的碎片击中,不知生死,活着的人爬也想爬出去,也有人并不在祠堂内,听说了爆炸的起因,纷纷指责着罪魁祸首的狠毒,一时间,秦觉被拉下神坛,成了东茂村人人唾弃的“白眼狼”、“畜生”,甚至连他父母当年的死亡原因也被八卦的声音披露。

“义父!这边走!义母小心!”封四人狠话不多,自从盛知夏提醒过他要小心提防秦觉之后,封四的注意力就没从秦觉身上移开过,假如不是他在防备,刚才的炸弹已经将秦福生和傅瑜炸死……

“义父,妹妹不见了,她在秦觉的手上!”封四很着急,在炸弹爆炸的硝烟和废墟的扬尘里寻找着盛知夏的踪影。

人人四散逃命,如果不是至亲,谁会关心其他人的死活。

炸弹在祠堂里爆裂,离盛知夏并不算太远,她被爆炸的气流伤到,人也飞出去很远,如果不是有秦觉护着,恐怕早就死了。

等到反应过来时,她慌忙想爬起身,盘好的发髻早就乱了,她挣扎着朝外走,想要趁着混乱去找外公……

外公是不是也被炸弹波及?

秦福生假如有命活着,她也会再给他致命痛击!

只要她不死,只要她还剩一口气,也要和仇人对抗到底!

到处都是嘈杂声,逃命或者找寻其他人,要揪出凶手,盛知夏看到精致的木雕已经被炸得七零八落,秦家的祠堂呵,就该如此破败!

前面——

她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好像是外公!

他老人家趴在那里,看押他的人早就不见了踪影,祠堂都要倒了,命都快没了,谁还管祭品怎么样?

“外公……”盛知夏嘴里喃喃念着,就要朝着外公的方向走去。

“秦媛,是不是你搞的鬼!”正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个人影,一把扣住了盛知夏的肩膀,下一秒就掐住了她的喉咙,一句句揭穿了盛知夏的伪装:“是你想陷害三哥对不对!我都看见了,是你丢出去的炸弹!秦媛,你到底安的什么心!跟我到秦老大面前说清楚!”

这是秦觉的心腹大头,从前也是殷落的跟屁虫,帮着殷落给她下过毒,早就因为殷落之死对盛知夏怀恨在心。

一个人做过什么,总是瞒不住的,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

“我没有……你胡说……”盛知夏用力攥住了大头的手腕,想要把他的手掰开,她不能死!也绝不能承认!只要有一线生机,就决不放弃!

“就是你!我亲眼看见的!炸弹是从你怀里拿出来的!三哥被你陷害了!”大头如此笃定,不给她任何机会,几乎是拎着她拖着她在地上走,将她朝祠堂的外面拖拽。

盛知夏确定,恐怕到不了秦福生面前,她就已经被大头给勒死了,混乱之中她没有什么主动权,想喊救命也喊不出来!

“嘭——”

枪响,盛知夏感觉有子弹从她的耳边飞了过去,随后有温热的血溅在她的身上,随即扼住她脖子的手松开了,大头被子弹洞穿飞了出去!

怎么会?

这个时候了还会有谁来救她?

“咳咳咳咳……”盛知夏拼命咳嗽,她无法顺畅呼吸,从烟尘的迷雾里朝枪响的方向看去。

居然是……

“三哥!你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护着这个小妖精!刚才明明是她陷害三哥!”大头的肩膀中弹,人也倒退了好几步远,忍着疼痛爬起来,也看到了从迷雾中走出来的男人。

冷面的秦觉,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衫,气质冷冽,一步步朝着盛知夏的方向走来,带来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谁开枪了?怎么回事?我听见是在那边!过去看看!”

“走!保护秦老大,看看是谁在捣鬼!”

很多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脚步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近。

混乱已经发生,东茂村的武器库一定会被打开,危及到整个村子的安危,连孩子兴许都会拿起枪,这是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

盛知夏的呼吸已经平复了不少,眼睁睁看着秦觉朝她走来,她的意图他想必都已经清楚,不需要大头指控,当事人的秦觉最清楚那个炸弹是谁丢出去的!她陷害他的事,已经昭然若揭!

等人聚齐,她一定会被揪出来!

那么,就先下手为强吧!反正也是死,临死之前也要让秦帮大乱!

她忽然就开口,冲秦觉大叫:“秦觉,你这个叛徒!你是不是早就想害死我爸爸!早就想让秦帮成为你一个人的?还说什么要在祠堂里跟我求婚,都是骗局对不对!枉我那么相信你!你这个人就是奸诈小人!”

她吼出来的声音很大,迷雾里,给了其他人方位上的指引,越来越多人追了过来。

秦觉不说话。

大头中了枪,忍着痛狂吼:“三哥,快把这个女人解决了!她根本就是个骗子!她会毁了你的!”

盛知夏豁出去了,咬牙切齿道:“爸爸,妈妈!如果我今天死了,一定是秦觉杀我!秦帮的兄弟们,你们听着,要保护好我爸爸!不能让秦觉得逞!他就是个两面三刀的卑鄙小人!啊——”

“嘭——”

又一声枪响,打断了盛知夏的叫声,她的尖叫也戛然而止,好像已经中弹,被秦觉给杀了。

然而,迷雾中,中弹的是大头,一枪爆头,连喊也喊不出来,猝然倒地。

盛知夏睁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秦觉走上前来,将她从地上拎起来,揽着她去了祠堂角落里的库房。

自始至终,秦觉不发一言,像是被她气得完全不想说话。

盛知夏不知道秦觉会怎么做,她背叛了他,还在栽赃嫁祸他,秦觉要是个男人,肯定会杀了她。

秦觉是不敢吗?怕跟秦福生没法交代,跟秦帮没法交代,毕竟她是秦帮的大小姐,是秦福生唯一的血脉。

血缘关系可真好用。

想到这,盛知夏畅快地笑了,哪怕被推进了库房,库房门被反锁,秦觉猝然转过身来面对她,盛知夏也没收住笑,她仰头猖狂地反问:“怎么,想杀我?秦觉,今天过后,秦帮都知道你是叛徒了,你以为挟持了我,就想脱身?我宁愿死也不会屈服!记住,我是秦老大的女儿!”

她在喊着,猝不及防用藏起的刀片划向秦觉的脖子——

多死一个都是赚的,秦觉这个魔鬼也必须死!

意料之中,她的手腕被一把握住,以秦觉的武力值怎么会被她刺伤,她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

然而,就在秦觉握住她手腕的那一刻,盛知夏忽然觉得不对劲,眼前的秦觉左手虽然也戴着皮手套,但是她刚才感觉到了,他左手的食指……好像不是空的。

居然不是空的?

盛知夏几乎是下意识的,用另一种手去握秦觉左手的食指——

果然不是空的!

眼前这个人……不是秦觉!

他是谁?

“你……你是谁?”盛知夏的声音都抖了,她的眼神看向面前高大挺拔的男人,他在爆炸过后,和她一样蓬头垢面,但他的气质根本藏不住,仔细去看,根本没有秦觉的阴鸷和狠毒。

而且,自他从迷雾中走出来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神就一直看着她,一直看着她,只有她在他的眼中,他一枪毫不犹豫地击杀了秦觉的心腹大头。

眼前这个人绝不可能是秦觉!

可是,他……

心里的那个名字动了动,盛知夏碎裂的心好像又慢慢一点点拼凑起来,拼成一个人的名字,拼成那个人的样子,她怎么敢……怎么敢叫他的名字?

“阿……陆?”盛知夏的泪早就铺了满脸,嘴唇张了张,轻轻吐出了那个早就嚼碎了的名字。

眼前的秦觉忽然弯起唇,眼神里丝毫没有杀意和阴鸷,他终于张口:“别怕,我在。只要你乖,什么都给你。”

听了男人这句话,盛知夏隐忍许久的情绪一秒崩盘,毫不犹豫地扑进了男人的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他,她哽咽着说:“我乖,只听陆慕辰的话。”

她应该是在做梦吧,陆慕辰没有死,他一直在她的身边,在她的生死时刻,他选择和她同生共死,他对她的承诺永远都兑现。

在邮轮盛典的那一夜,失去意识之前,盛知夏听见他说了那样多决绝的话,愤恨的是s的口吻:“你是个骗子,为什么又骗我!我永远也不会再相信你!我恨你!”

接着,又是陆慕辰的语气:“你别想一个人先死!我不允许!决不允许!”

然后,是谁的口吻呢,盛知夏已经记不清了:“小知了,这一次,你别想撇开我,要生要死,我们都一起。”

“今晚我看到了最美的烟火,可惜,我们在海底。这次不一样,有你陪我。”

最美的不是烟火,也不是我们还活着,而是你死死生生都在我的身边。

“阿陆,我永远都听你的话,只听你一个人的话,不管你四分五裂成什么样子,我爱你的每一个碎片……”盛知夏崩裂的情绪无法自控,在爱人的怀里破碎大哭。

他在身边,可他们恐怕是走不出去了,又一次面临生死绝境。

老天能不能不要那么残忍,就让她和她的爱人活下去吧,如果他和她之间从来没有误会,只有爱,她为什么要去死?她如此眷恋有他活着的人间啊。

“小知了,乖,不哭了,没事的。”陆慕辰拍了拍她的头,安抚着她的情绪。

盛知夏忽然想起什么,焦急地查看他的伤口:“你中枪了,要不要紧?”

那一夜的海底,她看不见太多,但是他能感觉到血液的味道,已经枪械的冲击力。

“放心,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等我们出去再慢慢说。”陆慕辰顶着秦觉的那张脸,眉眼却改变不了,他的眼神里藏着的只有爱意,光是看眼睛,就已经知道人皮面具下绝不该是这一张沧桑的带着戾气的脸。

说着,陆慕辰搂着她,从库房的小窗朝外看去,眉头皱起:“下次不准再做傻事,万一那个炸弹伤到你,他们死一百次也不能弥补。”

“我看见他们进了库房!就在那边!大头被杀了,一定有内鬼!跟我追!”

“走,抓住叛徒!”

脚步声和说话声朝库房这边涌来。

秦福生的心腹和秦觉的手下发生火并的也有,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他们义父义子之间再也无法互相信任,哪怕他们愿意维持现状,可是手底下的人已经开始对峙,绝不允许各自的阵营被背叛。

“这里不能再呆了……”陆慕辰牵起盛知夏的手,打开库房的门走了出去。

以此同时,废墟上空,响起了直升机的呼啸声,不止一架直升机——东茂村的防护网再牢不可破,出入口再把手严密,却防不住直升机和空降的武装力量。

“东茂村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涉嫌制d、贩d、故意杀人、非法囚禁虐待等罪名,请立刻投降自首……”

东茂村的上空响起了喇叭的声音,隔空喊话,让一群在废墟中逃命的罪犯们无处可逃。

自首的有,逃窜的有,负隅顽抗的也不在少数。

被击毙的嫌疑犯再也睁不开眼,甚至还有村民在盛知夏和“秦觉”走过时,还劝她赶快逃命,说秦老大朝着哪边逃了,东茂村居然在祭祖的当日被一锅端,也不知道内鬼是谁,假如不是从内部攻破,外面的人怎么可能进得来。

盛知夏却没空理这些好心的提醒,她着急去寻找外公!

“别急,我知道外公在哪。”陆慕辰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秦觉,你这个叛徒,是不是你勾结了外面,想要置秦帮于死地!养不熟的白眼狼!我杀了你!”有人猝不及防冲出来,朝着陆慕辰开枪。

“嘭——”的一声枪响。

是那个东茂村的人先倒下,直升机上降落的武装们一枪击毙了正在行凶的罪犯,将盛知夏和陆慕辰团团护在中间。

一个无奈的声音随后响起:“麻烦陆少把面具摘了吧,小心他们再认错人,您被射成筛子。”

是卓不言。

接着,另一个男人也随之降落,并不怎么熟练,只是勉强稳住身形:“差不多行了,有些人从小到大都很过分,让人知道了你的身份,然后自己去送死,怎么,觉得我没本事罩着你?说的就是某种昆虫女士。”

景寒,从小到大对她都很毒舌,但是跟对待楚媛和盛知夏的态度,还是很分明的。

盛知夏听罢,眼眶又湿润了,她被认出来,她被保护了,就在她以为孤身一人的时候,她的爱人、发小、亲人从来没有放弃过她。

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

“你们早就计划好了?”盛知夏问了个傻问题,伸手撕开了“秦觉”的面具,面具不是一整块撕掉的,好像秦觉的脸上长了陆慕辰的半张脸,莫名诡异。

盛知夏忍不了,将秦觉的所有面部特征都从陆慕辰脸上抹干净,陆慕辰的脸本来干净美好到素笔难描,可现在却沧桑又粗糙,未愈合的伤疤加上长期戴面具的不透气,让他仿佛被毁容了一般难看。

即便这样,盛知夏依然盯着陆慕辰的脸不肯移开眼睛。她怕眨一眨眼,他就不见了,她怕这只是她做的一场梦,梦里没有爱人,没有希望,只有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绝望。

“差不多行了,别看了,眼珠子都要看掉了,至于吗?”景寒损她,他的语气再没有什么醋意和对谁的敌意。

“头儿,抓到人了!秦帮的老大秦福生,还有他的夫人傅瑜……所有罪证全步搜集完毕!”

东茂村的混乱没有持续多久,到底还是抓到了罪魁祸首,刚刚出狱不久的秦老大,罪证全部都已经搜集完毕,意味着秦福生再也别想逃脱法网。

“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做……”傅瑜被搀扶住,没有人对她下手,但她一心都在秦福生身上,哪里忍得了。

她看到了盛知夏,顾不得自己的身体有多虚弱,破口大骂:“秦媛,你这个魔鬼,你怎么这么坏,是不是你陷害了你爸爸?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来?你是畜生吗,居然对着你爸爸下手?”

秦福生被擒获之后,显然还在保持镇定,但到底是六十岁的人了,再也不复年轻时的傲气,他的身体也每况愈下,隐隐露出老态。

秦福生的胸前别着女儿送的那枚胸针,“囚牢,重生,荣耀”,这是当时的设计理念,他曾以自己的女儿为傲,很喜欢这枚为他设计的胸针,现在,天使与魔鬼同时出现,他居然在自己的骨肉面前栽了跟头。

秦福生说不出话,久久地凝视着盛知夏。

盛知夏在爆炸中弄得蓬头垢面,身上也有很多处淤青,她这种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是对付仇人才会有的。

见秦福生看着她,盛知夏并不觉得好笑,只是勾起唇:“妈妈,为什么认定了是我干的?秦帮那么多人,你为什么怀疑我,我明明这么乖,是爸爸的好女儿啊。”

她语气有多嘲讽,再也不加掩饰。

无论傅瑜是不是病入膏肓,或者秦福生年过花甲,犯了罪的人就该得到惩罚,害得别人家破人亡的魔鬼,就该付出代价!

她永远不会同情他们!死也会跟他们拼到底!

傅瑜怨毒地盯着盛知夏:“你这个魔鬼,会遭报应的!连爸爸妈妈都不放过,你会下地狱!”

盛知夏毫不留情地回击:“拿自己的女儿当棋子,一颗脑袋只想着罪恶情人的傻女人,你在自食恶果的同时,想过你的父母有多难过吗?傅瑜,全天下最没资格指责你的女儿的人,就是你。”

“你……你这个魔鬼!”傅瑜是个大家闺秀,骂不出凶狠的词句,但她每一个眼神都在诅咒盛知夏去死。

“快走吧,东茂村的毒瘤已经清扫完毕,押送他们回锦城!”这次清剿任务的负责人命令道。

随后问景寒和陆慕辰:“陆少,景公子,锦城那边得到消息了,该启程回去了。”

这么大的阵仗,怎么可能跟锦城没有关系?

盛知夏终于明白过来,这是陆家和景家联合的一次计划,只是她全程被蒙在鼓里,景寒和陆慕辰应该早就有了接触。

而她,深入虎穴,无怨无悔,也从来不是孤身一人。

“走吧,别看了!”有人推了秦福生一把,催促他快走。

秦福生的眼神扫过了盛知夏,踉跄了一下,随后猝不及防地抢过了身边那人的枪,朝着盛知夏的方向扫射——

“嘭嘭嘭——”

几道枪声同时响起。

事情发生得太快,枪声停下时,只见傅瑜已经倒在了秦福生怀里,秦福生痛苦地抱住她:“小瑜,你这是何苦?”

傅瑜替秦福生挨了致命一枪,眼神涣散前,她很艰难地伸手去触摸秦福生的脸:“秦叔叔,对……不起,我们的女儿不孝,她是……是魔鬼……”

“我本意杀了她,再杀了你,最后自杀,我绝不会再回那个不见光的地方,绝不会……”秦福生身上的气质从来都很卓绝,带着点邪魅,但天生英俊贵气,哪怕在监狱中十九年,也依然不肯低头。

可是,这一次,他低头了,在傅瑜断气之后,他举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没有人阻止,没有人唏嘘,他这一生罪有应得。

多少人的家庭因为他而破碎,他却妄图逍遥法外。

秦帮的创始人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提前结束了生命,他不想活着,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自杀。

“厉害啊,陆慕辰,她跳海我赶不上,保护她也从来不是第一名,你们俩差不多行了,快去洗把脸收拾收拾,两个疯子!”尘埃落定,景寒却忍不住吐槽了起来。

盛知夏刚才被陆慕辰护在怀里,陆慕辰的姿势太过熟练,将她全部护住,如果有枪林弹雨,他也一定是先死的那个。危险来临时,陆慕辰从来没有放弃保护她。这是他的承诺。

听了景寒的吐槽,盛知夏也笑起来:“景寒,他吵架从来吵不过你,你可以继续说。”

景寒盯着她的脸,心里怎么会不遗憾呢,只是陆慕辰随她生,随她死,这种疯魔的劲儿,他一生都无法做到,景家人理智尚在,做不出条条框框外的事。这一次的飓风营救行动,已经是他跟随着陆慕辰做出的最疯狂的举动了。

好在,结果不差。

“回来就好。”景寒忽然开口,语气温柔又自责。

盛知夏和陆慕辰却都明白景寒的意思,回来就好,回来的不是什么楚媛秦媛,是盛知夏。

“嗯,我也觉得回来真好。”盛知夏往陆慕辰的怀里靠了靠,再也不肯松开他的手。

景寒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打你的那一巴掌,在我的心里会痛一辈子。”

他怎么会出手打她呢,在这些午夜梦回的日子里,他反复自责那一巴掌,那所有不明真相时的针锋相对。

盛知夏哈哈笑了:“看在你舞技那么烂的份上,那一巴掌就算了吧!”

“你这个女人还是这么嚣张……”景寒被戳到了痛处,随即也跟着她哈哈大笑。

他们是舞蹈上最共鸣的挚友,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人这一生除了爱情,无法割舍的感情还有很多,盛知夏死后,景寒煎熬心痛,将自己的爱意公之于众,可当盛知夏重生,他发现自己其实依然无法与她携手同行,有一个男人疯魔般地爱着她,他无法在爱的程度上与那个男人匹敌。

爱情,无法匹敌,那就退出,唯一庆幸的是,她已平安归来,而他景寒执念已解,再不必午夜梦回生不如死了。

“来,抱一下,景寒,我也很想你了。”盛知夏忽然张开了怀抱,朝着景寒道。

景寒看了看一旁的陆慕辰,笑了一声,迎了上去,说话却还是那么损:“你也不怕你老公吃醋?”

她和陆慕辰领了证,是法定意义上的夫妻,陆慕辰没死,婚姻依然在存续期间。

盛知夏笑了笑,很有自信地说:“他不会的。”

她笃定。

然而,下一秒,两个拥抱的人就同时抖了抖,因为——

陆慕辰开口,以异常气愤的口吻道:“哼,谁说我不会?我也要抱抱我家景寒!”

这语调,还顺带跺了跺脚,让盛知夏立马想到了……第三人格季阿姨!

天哪,怎么会这样?

她完全忘了陆慕辰的人格分裂症还没有痊愈!

而第三人格季阿姨是景寒的粉丝!

“景寒,我也要抱抱……”陆慕辰已经追了上来,期待地等着和偶像拥抱,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写满了爱慕。

“卧槽,什么鬼?你男人疯了?他果然是有人格分裂症!快把他治好吧求求你了!”景寒吓得跳了好几米远,也顾不得盛知夏了,拔腿就跑。

“景寒,我是你的粉丝,你别走啊!帮我签个名吧!”陆慕辰追在后面。

“……”盛知夏无语地看着两人你追我赶。

在东茂村被封锁后的第一时间,锦城陆少的一世英名被毁于一旦,而景寒也遭受着他人生里第一个无法接受的狂热粉丝的追逐,只差没当场呕吐,回头狂揍陆慕辰几拳。

南省天气多变,早上还是阴云密布,现在却拨云见日,蓝天白云海滩,古朴的破败的小渔村,如此萧条,又从此归于安宁。

猪圈里被非法囚禁的女人们被相继救出,弹药库被查封,后续的收尾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在盛知夏的追问下,卓不言才道出实情:“当时在邮轮盛典上,陆少醒了,准确来说,是陆少的某个人格苏醒,他恨你丢下她,恨你自作主张,因此追了过去,迫使我们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连陆家人都被蒙在鼓里,以为陆少真的死了。我们当时拍下了邮轮盛典上有些人的暴行,但因为你在他们身边,我们迟迟不敢轻举妄动,这一路,陆少都跟在你的身边,他在寻找最佳的时机……”

是的,陆慕辰的心是狠的,他眼见她痛苦,见她挣扎,看她几乎要在这场博弈中死去,但他忍了下来,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刻出现,带着她脱离了残酷的地狱。

陆慕辰是带过兵的,他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盛知夏什么怨怼都没有,只是担心:“我外公……不是,盛老怎么样了?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老人家?”

外公被当做祭品提到秦家祠堂,在爆炸的时候昏厥,东茂村的人自顾不暇,没有人去管他的死活,而陆慕辰第一个发现他,将外公转移到了安全地带,这才回头去找她。

在陆慕辰的心里,她的外公是她唯一的亲人,绝不能再出事了。

因此,外公被送去抢救后,盛知夏被隔绝在外。

救援队和相关部门自带医疗队,为的就是进行必要的救治任务。

卓不言笑了笑:“可以过去了。盛老的意志力很坚强,刚刚醒了。”

“真的吗!”盛知夏急匆匆地要冲去营救的救护专车上。

“陆太太。”卓不言却叫住她。

“嗯?怎么了?”盛知夏回头,她不清楚卓不言知不知道她是谁,她姓楚也好,姓秦也好,还是说她姓盛……这些都不必再纠结,一句“陆太太”足够替代所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秦帮的人并没有全部抓获,秦觉逃了,他带走了多少人,还没确定,也许他们正在东茂村的周边活动,陆太太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的好。陆少那边我会时刻跟着,陆少的病情后续还需要陆太太全力协助治疗……”卓不言不愧是最合格的秘书,简明扼要地陈述完了一切。

盛知夏抿唇,问道:“秦觉逃了,封四呢?”

卓不言道:“为了保护秦福生,封四被击毙。”

盛知夏垂眸,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谢谢卓秘书。”

封四一生忠诚,一生都为了秦福生,到死都没放弃过保护他的义父。

而秦觉呢,这个秦帮的最核心人物,让他逃脱在外,恐怕后续还会有很多麻烦……

暂时顾不了那么多了,盛知夏飞奔去了外公身边,外公果然已经醒了,被折磨得皮包骨,可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老人家的眼神却异常地清醒,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他用沙哑的嗓子虚弱地说道:“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孩子,你……受苦了。”

盛知夏的眼泪夺眶而出,外公都听见了,他老人家神志清醒,从未在秦帮的折磨下低头,他隐忍到现在,为的就是逃出生天。

她的忍辱负重是有意义的,不远千里奔波到此,认贼作父,虚与委蛇,一切恶劣的卑鄙的手段全都是有意义的……

她和外公得救了。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那么,就趁着她还活着,外公还健在,不再纠缠于那些恩怨,快乐地活着吧!

救护专车外,传来景寒的大叫声:“有没有人管管姓陆的了!他到底要发疯到什么时候!陆慕辰的家属,请你把你男人领回去!让他别再对我犯花痴!”

盛知夏破涕为笑,跪在了外公的病床前……

活在这珍贵的世间,太阳强烈,水波温柔,她和她的至亲至爱解开误会,在农历新年到来之前,真正地团圆了。

哪怕有人在发疯,灵魂支离破碎,可是她总会想办法治好他的,只要他活着,她也活着……

……

东茂村事件中,秦媛因实名举报了自己的父亲秦福生,立了大功,从而换得一个新的身份,和秦帮彻底断绝了关系。

傅家也并不想跟秦帮有所牵连,不去追究傅瑜的死因,只是接纳了秦媛作为傅家的外孙女,给了她诸多照拂。

另一边,盛兴邦回来重新执掌了盛氏集团,指控孙女婿贺以南蓄意谋杀罪,贺以南被判处了死刑。

盛兴邦认了秦媛为自己的孙女,让她成为整个盛氏集团的未来继承人,更是与陆家来往甚密,好像是在弥补当初两家结不了秦晋之好的遗憾。

也有人在猜测,盛兴邦这一举动是不是想捆绑陆家,毕竟陆慕辰跟秦媛已是夫妻,豪门的利益纠葛,让普通的路人甲纷纷侧目无法理解。

弥心珠宝的生意继续红红火火,无论是高级定制还是单品的推广,都得到了业界和客户的认可,“飞蛾扑火”系列成了弥心珠宝最畅销最知名的系列产品。

而就在农历新年到来前,弥心珠宝收购了灵犀珠宝,并推出了联动品牌“心有灵犀”,设计师夏白的惊才绝艳,让人认识到设计师对一个品牌的重要性,媒体纷纷表示,属于设计师夏白的时代已经到来。

无人再提及什么邱梦——一个与贺以南一起坠入法网的名字,死亡原因再也不是邮轮事件的受害者,而是合谋者。

至于演员楚媛,还是活跃在影坛之中,她的新电影《海上》已经开机,还是跟景公子合作,而另一位女主角又换了她人,取代了影后殷落。

电影开拍后,景寒还发了消息跟陆慕辰得瑟加警告:“你是不是又要发病了,请你控制好你自己,管好你老婆,你也别来招惹我!”

比起跟陆慕辰抢同一个女人,被陆慕辰惦记上才是真的恶心,景寒受够了,尽量不出现在他们夫妇的眼皮子底下。

景寒甚至一度怀疑陆慕辰是故意的,明知道他曾经惦记过他的老婆,所以恶心恶心他,才能让景寒对盛知夏彻底死心。

盛知夏却忙得要命,哪里有空去理会景寒的威胁,她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给陆慕辰做思想工作了:“就一次,一次好不好?老公?”

陆慕辰不肯,态度坚决:“不去。”

盛知夏抱着他求:“很快就好的,相信我,我陪着你去好不好?你也不想第二天醒来,发现你老婆被你别的人格们糟蹋过吧?”

她说得好严重。

陆慕辰皱眉,眉目如画的俊脸一下子垮了:“你说谁?s还是l?还是那个什么季阿姨?”

盛知夏软软地说话:“哎呀,老公,不要慌,那个老中医不是坏人,虽然五色欺负过他家的小狗狗吧,但他毕竟是医生嘛,还是有一颗救人之心的。”

五色是陆慕辰养的黑背,曾经在小区里欺负过一只小比熊犬,谁知道小狗的主人——那位郭大爷居然是个老中医,并且对辅助人格复原方面很有研究。

陆慕辰的私人医生们都在想办法,运用中医西医结合的办法,再辅助催眠术等等,同时治疗陆慕辰的人格分裂症和躁郁症。

一个人身上那么多精神问题,实属罕见,现在他个人有想要复原的意思,当然不能放弃。

“好了好了,卓不言他们应该带着郭医生来了,你可别再耍脾气,我们好好接受治疗好不好?”

因为狗狗打架起的恩怨,被s彻底惹怒的郭大爷,带着他的小狗狗上门来给陆慕辰针灸。

陆慕辰的黑背也在家,加菲猫“日暮”也在家,经常弄得别墅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但同时也多了很多人气儿。

“真是的,没见过这么多病的,又是双相障碍,又是人格分裂,怎么搞的?就是跟普通人不一样啊,孽障!”郭大爷每次来,都要骂骂咧咧地走,傲娇得不行,绝不承认自己低头了。

中医针灸过后,就要辅助西医的催眠,但是陆慕辰的人格本身就会催眠,卓不言他们都中过招,最后商定由盛知夏来催眠他……经过几次实验过后,效果显著。

对于盛知夏,陆慕辰毫无戒心,将自己的整颗心脏都剖开给她看。

经过了几个月的治疗过后,有一天,盛知夏在给陆慕辰催眠引导,忽然发现这次醒来的人格有点不一样——他并不像s那样锋芒毕露武力值第一,也不像季阿姨那样带着中年女人的絮叨和温柔,跟陆慕辰的主人格的冷静疏离也不同……

这个人格好像是隐藏起来的,无论是治疗前还是治疗后,他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盛知夏却还记得他——在她绝望的日子里,曾经安抚过她,陆慕辰最面面俱到的那个人格,他不说多余的话,只做她的救赎。

“你是……阿陆?”盛知夏不确定地问。

那个醒来的人格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或者,你可以叫我,l。”

l并不多话,朝她伸出手:“走吧,我带你去看几样东西。”

盛知夏握住他的手,很好奇:“什么东西?”

l笑了笑,回答道:“陆慕辰的秘密。”

“……”盛知夏莫名紧张,却不再问。

她觉得有些事情好像要被揭开了,她一直想知道的那些事……难道l全都知道吗?

l牵着她上了楼,去了陆慕辰的主卧,这个房间很阴暗,盛知夏记得陆慕辰常年是不开灯的,陆慕辰还经常因为躁郁症从这个房间被抢救出去。

这个房间有什么秘密?

l对这里显然很熟悉,径直去开了一盏壁灯,随后将靠近床边的墙壁暗格打开,从暗格里将一个奇怪的盒子搬了出来……

在看到这个盒子的第一眼,盛知夏的瞳孔就睁大了——

怎么会!

不可能!

这个盒子如此眼熟,她曾在她原身的遗体被火化的当天看见过,由贺橙橙捧着,送去给陆慕辰查验……

盒子里装的是,她的……骨灰。

盛知夏愣在当场,几乎不能动弹。她记得她的骨灰被洒进了大海,又在西山半山腰的秘密基地被她挖出来过一个骨灰盒,现在怎么又有一个?

陆慕辰这是什么瘆人的爱好!他果然疯得彻彻底底!

“别害怕,只是些私人藏品罢了。”l笑着安抚她,很随意地将那个骨灰盒子打开,里面并非空空,在颗粒感分明的骨灰中,堆满了闪亮亮的各种珠宝首饰——都十分眼熟,盛知夏认出来,好像是她设计的珠宝首饰,曾经在拍卖会上拍出。

居然全都在这里。

“哦,所以,当时在拍卖会上举牌子的神秘人是陆慕辰的人?”盛知夏这才反应过来。

l也不点评,只是从骨灰盒里拿出了一枚戒指递给她:“认识吗?”

盛知夏一眼认出,这是陆慕辰曾经戴过的戒指,视若珍宝,他曾弄丢过它,趴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去找。

“这戒指有什么特别吗?”盛知夏问道。

l并没有遮遮掩掩,直接回答:“骨灰做的,不能丢。”

换做是任何一个正常人,听到这里恐怕都要崩溃了,但盛知夏没有,她知道这是她自己的骨灰做成的戒指,陆慕辰日夜戴着,与她的骨灰同眠。

她曾以为陆慕辰恨她,不许她的骨灰在世上留存,让贺以南全数洒进海里,才算恩怨一笔勾销。

可事实上,陆慕辰连她的一粒骨灰也不肯丢,把他自己彻底变成了一个疯子。

“这是什么意思?”盛知夏发现骨灰盒的材质很特别,盒子的角落里还有一个标记,她不认识。

“梵文,意思是,reborn,重生。祈求神明,无论付出多少代价,请让她重生。”l有问必答。

“……”盛知夏再也说不出话来,呆呆地握着那枚戒指,她现在心里没有别的念头,只是疯狂地想念着陆慕辰,她想跟完整的陆慕辰见面,再也再也不要只听他破碎人格的解密。

黑背五色,加菲日暮都走进了房间,蹲在她的面前,看着那个奇怪诡异的盒子。

“我想他。”盛知夏笑着哭,对眼前的男人道:“很想他。”

l摸了摸她的头,笑了笑,终于发问:“你知道我第一次出现是在什么时候吗?我希望你记得我。”

盛知夏摇头,她的确不知道。

“韶华饭店九楼。”l自问自答,如此体贴:“那个时候我已经认出了你。抱歉,还是晚了点,让你受苦了。”

原来,l早就出现,唯一知道全部秘密的次人格,也是所有次人格的统筹者。

盛知夏哭着问:“到底……是什么意思?s,l,季阿姨……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的人格?”

l知无不言,却没有回答她全部的问题,只是道:“losingmymind,losingheart,losingher……”

原来,“l”的含义是……失心疯。

“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来和你说吧。”l笑着,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以最温柔包容的眼神凝视着她:“再见了小知了,l离开了,陆慕辰才能回来。从此不会再有失心疯。”

“汪汪汪——”五色忽然叫了一声,对着它的主人。

盛知夏这才感觉到眼前的男人已经变了人格,s的眼神锋芒毕露绝不隐忍藏拙,这一次,他什么话也不说,看了她好一会儿,猝不及防捧住她的脸,深深地吻了她的唇。

“我不想原谅你,但我永远是夏夏的影子。影子只能选择原谅你。”s最后道:“别再死了,你死了,影子也活不了。再见,夏夏。”

“s”的含义是盛夏,也是shadow,是盛知夏的影子,如影随形地跟着她,从生到死,从死到生。

接下来出现的第三人格季阿姨拢了拢头发,虽然并不长,但她的表情如此温暖治愈,笑道:“孩子,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对不对?要不要再去给你煮碗面吃?吃饱了才有力气活,对不对?”

当主人格、次人格们撑不住时,总得需要一个角色,像妈妈一样安抚着他破碎的心。

盛知夏想起来,陆慕辰的妈妈本身就很开朗活泼,尤其偏爱景寒,总是在她和陆慕辰的面前夸赞景寒。

因此,这个像妈妈一样的季阿姨,是陆慕辰自己在照拂自己,一点点把自己从四分五裂里捞起来,一遍遍暖着他自己,提醒着他不能死,要活下去,要吃饱饭才好去找寻失去的人啊……虽然陆慕辰的主人格食量真的太差太差。

月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洒进窗内,她手里握着的戒指暖暖的,像是有温度。

月光如此温柔,将他和她全都笼罩其中,床上的男人忽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盛知夏紧张地看着他,一眨不眨,怕他发疯,怕他失控,怕他做出可笑的事来。人格们互相撕扯,主人格和他的身体早就不堪折磨。

黑背五色和加菲日暮也蹲在床边看着它们的主人。

少时读红楼,盛知夏喜欢里面宝玉和黛玉的对话。

林妹妹问:“宝玉,你为什么病了?”

宝玉应该已经失了心,答道:“我为林姑娘病了。”

盛知夏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曾经以为她的爱情是“开到荼蘼花事了”,却原来是“我为小知了病了……”

她的爱人是个疯子,神经病,人格分裂症,躁郁症患者,爱和恨太过剧烈让他发了疯,要有多爱一个人,才会破碎成四个他来爱,陆慕辰杀了他自己,她在努力拼凑起他们。

五色见他醒来,摇了摇尾巴,在床前转着圈,恨不得趴上去表达热烈。

日暮高冷,却早就跳上了床,蹲在男人的枕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男人笑着,眼里却只有一个她,他虚弱地说:“小知了,抱抱我。”

他认出了她的眼睛,他只看着她的眼睛,那是灵魂唯一的反射面,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盛知夏隐忍着的泪终于落下,扑进了男人的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他,她哽咽着说:“阿陆,欢迎回来。”

陆慕辰摸着她的头发,看着窗外的月色,轻轻地说:“我见过这样的月亮,有人告诉我,用这种特质的骨灰盒,借着月光去招魂,月亮果然实现了我的愿望啊……”

盛知夏哭得停不下来,她总算知道了陆慕辰人格的秘密,s是盛知夏,是盛知夏的影子,l是失心疯,是失心疯后依然忘不了爱人,季阿姨是妈妈、是宽恕和治疗,而他们拼凑在一起,就是全部的完整的陆慕辰。

四分五裂的人格,单独也好,拼凑也好,他们没有一个不爱她。

甚至,就连“五色”和“日暮”也不过是蝉的别称……你看啊,小知了,五色是你,日暮是你,荼蘼是你,海水是你,风暴也是你,连陆慕辰本身都是你……你离开以后,万物都成了你。

还需要更多的语言来证明爱吗?

“风暴1227”那长鸣一分钟的邮轮汽笛声啊,从来都不是什么威慑和喧哗,分明是悼念啊。

“这戒指可以送给我吗?”借着月光,盛知夏问道。

“嗯。”陆慕辰答。

“那……这些骨灰和珠宝首饰可以送给我吗?”盛知夏问。

奇怪的问题。

陆慕辰答,他的眼神带着笑,有l的宽容,也有s的暴烈,还有无法遮掩的偏执占有欲:“你想要就拿去,这一生,绝不允许你入土为安,生与死都好,你必须呆在我身边。”

盛知夏:“……”

她偏执的爱人呀,听起来怎么这么瘆得慌。

然而,死而复生的她,与人格破碎重组的他,世界第一般配。

飞蛾不悔,我亦不悔。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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