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2 / 2)
太后抬了抬下巴,轻笑了一声。她瞧着茶壶里溢出的水,惋惜地道:“可惜了,咱们只顾着闲聊,倒是没注意让这沸水过了两转,再来烹茶也不适宜。”她略微叹息,“罢了罢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且先回去吧,改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洛明蓁缓缓起身,向她弯腰行礼:“臣女告退。”
她说着,一直低着头往后退,直到退出隔间才转身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而隔间里的太后靠在软垫上,眼神直直地盯着墙壁上的塞北风沙图。
她忽地轻笑了起来,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一回,就看那个孽种还能不能那般命大。
大雪飘飘,很快将屋檐都染成了白色,目之所及,唯有一望无垠的积雪。
洛明蓁出了博景台,一个劲儿地擦着额头的冷汗,明明外头飘着雪,她却觉得浑身热得厉害。她拍了拍自己的面颊,还是没有缓过劲儿来。
这太后怎么搞的,暴君是她亲儿子吧?为什么要让她去监视他?而且看太后那样子,一口一个孩子,可是眼神冷得她都觉得渗人。好好的一家人,他当他的皇帝,她做她的太后,这有什么冲突的?
洛明蓁不敢再去深想,她现在已经被太后拉上贼船,知道得越多,怕是脖子上这颗脑袋就越保不住。她赶忙止住了思绪,想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四下的风吹得厉害,身上的狐裘大氅都被吹了起来,她抬起头的时候,一片雪花正好落在她的眼睫上,眨一下,便很快消融了。
洛明蓁晃了晃脑袋,不行,她真得想办法出宫。太后的话她不敢不听,那个暴君她也不敢得罪。这件事儿基本做了就是死罪,全家掉脑袋。
要是把太后的阴谋告诉那个暴君,她也是死路一条,人家是母子,再怎么样,表面关系也是摆在那儿的。暴君信不信她还两说,就算是信了,为了遮丑,肯定悄悄会灭她的口。而太后更不用说,背叛她,还能有活路?
这事横竖她都是一个死,只是死的早晚而已。
逃出宫去,被抓住了,最严重也是杖毙,好歹还有一半的机会,总比待在宫里等死的强。
她皱了皱眉,目光灼灼地盯着高耸的城墙。皇宫守森严,她要怎么才能逃出去?之前银杏也说过了,做了美人,除非死了,否则别想出去。
她正想着,不远处响起车轮碾过的痕迹,她抬眼看过去,是个拉泔水车的车夫。她忽地眼前一亮,左手握拳,打在右手掌心。这倒是个好法子,躲在泔水车里,运气好说不定能趁机混出去。
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地皱了皱鼻子。泔水车里都是些剩菜剩饭和剩下的汤水,要躲在里面,可不得全身埋进去?一想到那个味儿,她现在就差点反胃吐出来。这弄不好,人还要被熏死在里面。
她赶忙喘了几口气,眼神跟着那辆泔水车。咬了咬牙,管它的,臭死总比到时候被人害死强。
不过这事儿不能急,她得看看这泔水车从哪儿来的,又多久会运出去,还有城门口的侍卫会不会搜车。若是一切合适,她找个晚点的时辰躲进去,就大功告成。
打定了主意,她合拢大氅,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着,却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一直跟着一个侍卫打扮的人。
傍晚,御书房。
萧则坐在书案旁批阅奏折,底下一个侍卫恭敬地半跪在地:“陛下,苏美人从太后那儿回来后,便一直在外面散心。不过,属下看她,似乎时不时在盯着泔水车瞧。”
执着朱砂笔的手指一顿,萧则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泔水车,这么个损招,亏她想得出来。
那侍卫又道:“陛下,可要现在去将她带过来?”
萧则将手里的奏折搁在一旁,又换了一本,头也不抬地道:“不用管她。”
他眯了眯眼,手里的朱砂笔轻轻落下。
既然她想玩,那就陪她玩一回。
第57章 撒娇
入夜, 屋檐上的悬挂的灯笼将雪地染成了一片暖黄色,像落了星子一般。掩映的松柏被一只白皙的手拨开,又停滞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抬了一条腿出来。落在雪地上的脚印深深浅浅, 很快又被大雪掩盖。
洛明蓁径直走到了墙角的泔水桶旁,做贼心虚一般四处瞧了瞧。左右是朱红色的高墙, 雪松趴在墙头,身后是交相接应的假山、松柏, 正好将她所在的位置给挡了个严严实实。确定四下没人, 她便往前几步, 看着堆在推车上的几个比她还高的泔水桶, 不住地滚了滚喉头。
她认命地舒了一口气,捏着鼻子打开了泔水桶, 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往里头看去。
“哇”地一声,她没忍住弯腰干呕了起来。
剩菜剩饭剩汤水,堆在一起不知道放了多久, 那味儿能活生生把人给臭死。得亏不是夏天, 否则苍蝇蚊虫到处飞……
她鼻翼抽搐了几下, 差点又要吐出来, 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这实在是恶心, 谁能这么狠钻进去?怪不得不见人搜泔水车,且不说没人像她这般破罐子破摔, 就算是有,也不会往泔水车里钻,还没等出城门,自己先臭死在了里面。
洛明蓁瞧着那些泔水桶,像见着瘟疫一样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这罪她遭不住, 还不如被砍头。她转过身要回去,可走了没几步,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好好的脑袋要是搬了家,日后这大好的人生可就什么都没了。
她捏紧拳头,猛地又掉头回去,将准备好的布条往鼻子里一塞,挑了个稍微臭得不那么厉害的就准备跳进去。
她双手提着裙摆,对着皇宫啐了一口。狗皇帝,再会了您嘞。
想到马上就能回家,她喜滋滋地笑了起来,甚至觉得这些泔水桶都不那么臭了。她抬起一条腿踏上车板,头刚刚低下,还没有来得及进去,散在身后的头发就被人揪住了。
“哎哟,疼,疼。”
她连忙往后仰起,两只手要去摸自己的头。头发被人拽在手里,她没来由地觉得自己这会儿活像一头被人扯住鼻环的牛。
她不敢回头,急出了一脑门的汗。可按理说,后宫不会有侍卫来巡逻才是,这大半夜的,还能是谁?
她正想着,又怕身后的人将她的头发给拽疼,着急地向后退,可她没注意到自己是站在车板上的,慌乱中,一个没站稳直接往后仰倒。
她害怕地闭紧了眼,手脚并用地扑腾了几下,却是直直地撞进了一个紧实的胸膛。她将两条手臂挂在那人的脖颈上,劫后余生般喘了好几口气,正准备抬头道声谢,却忽地嗅到了熟悉的龙涎香味。
她身子一僵,脸也吓白了。艰难地抬起眼皮,入目的是男人瘦削的下巴,再往上就是那双隐在银白面具后的眼,正冷冷地看着她。
洛明蓁勉强将嘴角往上提,磕磕巴巴地道:“陛下,这么晚,您还没有歇息啊,外头冷,仔细冻着。”
她说罢,干笑了几声,却在萧则居高临下俯视她的姿态中慢慢消了音。
她低着头,闭了闭眼,怎么她到哪儿都能遇到他?平日里也便罢了,他一个皇帝,大晚上不睡觉,跑到泔水桶这儿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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