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2)
“朕不会放过你母妃,更不会放过你,至于你想说的消息,若是不肯说,便烂在肚子里吧。”闻瞻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同父的兄弟,一朝沦为地上尘,转瞬或许有成为一抔黄土,道不明心中什么滋味儿。
他来这一趟,其实也不全然是为了听闻离说什么要事,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觉得已经临到这个地步,理应来见闻离一面,好让将死之人再不留任何遗憾。
他还记得自己初回宫时,宫中众人皆是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煞是不屑的睨着自己,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想过,有一日,他们会弯腰臣服。
不过闻离应当是从不曾想过,要被他这个见不得人的“野种”压一头,要不也不会巴巴的用尽法子,也要夺回已经被他握在手中的权势地位。
如今看他落得如此地步,闻瞻心中倒没有多么畅快,甚至连丁点雀跃都不曾有,兴许是从没有将这些人,当做多么重要吧。
闻瞻最后看一眼闻离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再未出言说什么,只是重又用方帕掖住鼻子,转身便要离开。
他并未唤守卫进来,只是自顾自的往外走,瞧着前头越来越亮,他的脚步愈发加快,眼见着就要到大门处,却听闻离又突然开了口,“塞外蛮族或有异动,你提防着些,且他们并非善类,若是有机会,还是尽早铲除的好。”
那声音顿了顿,似是发出了一声轻叹,接着又道:“镇国公家的公子江知慎,若不是因为关心他妹妹,不会跟着我造反,他会被我除掉,是因为他虽然恨你,倒是对你的江山忠心的很,要死要活的阻拦我同异族合手对付你,所以别因为他,牵连整个镇国公府。”
话罢,他自嘲的轻笑两声,唏嘘道:“这话哪用得着我说,就算是因为江家小姐,皇上也不会对镇国公府动手吧?”
闻瞻停下步子,却并未转过身去,只是凝神听着他自身难保之下,还想最后为镇国公府求情。
“我也恨你,恨你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帝位,但事到如今,还是希望你能坐稳你的江山。”闻离收起面上的笑,颇为认真的开口,而后转头走到牢中一角,不去看那龙袍加身的背影。
身后没了声音,闻瞻也不再多留,快步走出了大牢,李施见他出来,忙迎上去递上干净方帕,询问道:“皇上出来怎么也不告诉守卫一声,里头不大干净吧?来,您快擦擦手。”
“不必。”闻瞻抬手止住他的动作,又想起闻离最后跟他说的话,出言问道:“江知宜这会儿应当起了吧,咱们去长定宫一趟。”
“要奴才说,这江姑娘就是福气好,能让皇上这么忙的时候,还惦记着她。”李施接过他掖鼻子的方帕,十分适时的拍着马匹。
闻瞻偏头瞥他一眼,并未对他所说的福气发表看法,只觉得江知宜大概不会将这样的事情,当成是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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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宜近些日子在宫外身心俱疲,兴许是有了对比,她突然觉得皇宫这个并不属于她的地方,竟比她想象中让自己安心,她昨夜歇下之后,十分畅快的睡了一觉,今晨还是申太医来为她施针,宫人才将她叫醒。
因为施的针数已经增加,她没法再躺着,只是直挺挺的坐在榻上,等着申姜把根根细针落在她额前、耳后,以及后颈处。
坐得时间久了颇为劳累,她有意开口问问申姜近日宫中都发生了何事,也趁机打听打听镇国公府的情况,但申姜平日里话不少,施针的时候却极为讲究静心,既不肯应她的话,还要她噤声,以免出了什么差错。
江知宜没了办法,只能听命缄默着,只等申姜落完针,又将所有针都拔·出来之后,方再次开口问道:“申太医,我不在宫中的时候,宫中可有什么变故?”
“变故倒是没有什么,只是朝臣对皇上多有不满,联合起来接连上奏,逼皇上按他们的谏言行事呢。”申姜收拾着手边的东西,刻意压低了声音回应她。
他只是区区太医,对朝堂之事插不上手,更不关心,但近来朝中局势紧张,皇上这边虽极力压着朝臣,但到底是不太好过。
“为何不满,又谏的是什么?”江知宜随着他的动作转动目光,进一步的询问。
她知道,在此之前,有些朝臣对皇上的肆意作为已有不满,眼见着事情越堆越多,又是有离王造反,又是皇上出宫救她,只怕那些言官们更是有话要说。
“还不是……”申姜收拾好药箱,正欲接着解答,却听殿外已经响起了皇上的声音,“想知道这些,何不直接来问朕?”
两人没想到皇上突然会来,申姜自知失言,忙拱手行礼,想要求皇上恕罪,可江知宜那边已经将话头接了过去,“不过是好奇罢了,知不知道的,又有什么所谓?”
应完这句,她紧接着起了身,压根没给闻瞻多言的机会,快步迎上前去,问道:“皇上是何时来的?怎么外头的宫人也不知禀报一声?”
“是朕让他们不必禀报,也不在意你好奇那些事,你不必惊慌。”闻瞻下意识的想伸手拉上她的手,但刚刚将手抬起,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迅速又将手垂了下来。
“是。”江知宜恭恭敬敬的朝着他盈身行礼,引他在桌前坐下,望了望他的肩膀,关切道:“皇上昨夜回正和殿,可让太医瞧了伤口,是否有大碍?”
闻瞻没想到她会关心这个,心头一暖的同时,又唯恐她说这话不过是逢场作戏,忙收住即将露出的笑意,淡漠的摇了摇头。
而后朝着一旁的申姜摆了摆手,示意他先退下,又招手让江知宜坐到他身旁,不动声色道:“朕昨夜想了许久,有些事情终于下定了决心,想同你说说。”
“何事?”江知宜把他面前的茶盏斟满,顺从的坐到他身旁,心中隐隐觉得他必然有重要之事要说,但一时又猜不透他究竟想说什么。
闻瞻拿过那茶盏,轻抿一口之后,好像在刻意拖延时间一般,许久不曾将那茶盏放下,直到那杯底已经透出热水的烫意,灼到他带着凉意的指尖时,方缓缓放下茶盏。
他暗暗深吸一口气,仿佛无意一般,实则神情之间却是深以为然,试探性的说道:“你还记得咱们的春日之约吗?若是朕说,不用等到春日,朕现在就能放你出宫,你……”
他略微停顿,偏过头去望着江知宜,目光灼灼,不愿错过她面上任何神情,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会高兴吗?”
他的语气之间带着瞻前顾后的意味,虽然知道她心中的想法是什么,但仍然心有希望,等着她说出他最为期待的答案。
江知宜怎么想也想不到他会说这个,落在桌上的手一顿,蓦的抬头看他,欲言又止的反问:“为……为何突然变了主意?是因为那些朝臣……”
因为朝臣对他施压,他觉得没必要再因为她,与自己所依靠的臣子分立两端了吗?
“不,他们左右不了朕的想法,朕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做错了,不应当再继续下去。”闻瞻再次将手指落在茶盏上,左右滑动,感受着杯面的灼热,继而解释道:“你放心,既然打算放你出宫,就不会再用镇国公府威胁你,朕会让看押镇国公府的人都撤回来。”
他垂下眼睑,不敢去看她的脸,因为怕在那张桃腮杏面的秀靥上,看见因离开他而表现出的喜悦,哪怕只是星点儿,都可能会让他放弃这样的想法。
闻瞻暗暗劝自己沉下心来,滔滔不绝的说着话,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失态,“来这儿之前,朕去见过离王一面,他告知朕,你兄长随他谋反,只是为了救你,并无其它的目的。而且后来之所以被离王所害,是因为他拼死要阻止离王同蛮族合作,来攻进皇宫,所以你兄长好像还算得上半个功臣,朕会还他清白,不让他落得逆贼之名,也不会因为他牵连你们镇国公府。”
他撒了谎,对江知慎的功劳也说得夸张,是想让她安心,别因为怕他害镇国公府而委曲求全。
“原是这样、原是这样。”江知宜心底里觉得她兄长并非不管不顾之人,有这样的基础在,轻而易举的相信了他说的话。
“对,就是这样。”闻瞻随着她的话肯定,再次问起适才的问题,“所以,你想出宫吗?”
“我……”江知宜不解的看着他,还没想明白他究竟为何变了性子,要这样爽快的让她离开,还对她兄长和镇国公府如此宽恕。
闻瞻没再给她再细细思索的机会,因为他已经从她的话语中,再次确定了她心中的想法。
不知为何,到了这一刻,反倒让他松了一口气,他伸手搭上她的手背,将她的柔荑握在手中,像往常一样轻轻捏了捏,笑道:“既然如此,那过两日朕就命人送你出宫,这宫中你有什么喜欢的,尽管带走。待你回了镇国公府,朕会让申姜日日去你们府上,为你施针把脉,你且好好养病……”
闻瞻已经有些说不下去,但眉眼之间依旧被温和的笑意装点,他佯装抿唇,让自己缓了一口气,接着道:“还有原来调给你的侍从,你也一并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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