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2 / 2)
一个在宫外养大,除了先帝力保,寻不到一点儿证据证明是先皇贵妃之子的皇子,不但受到先帝的青眼有加,还扶他坐上了九五之尊的位置,朝中不知有多少臣子对此多有质疑,质疑多了,只怕这个位置也坐的不太稳当。
“再如何难应对,如今也都快解决完了,朕倒是担心离王,良州地处偏僻,为遐方绝域之地,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只怕那儿的百姓不好管,不过照离王的本事,要应对这些,理应不成问题。”闻瞻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来,毫不客气的回应着他。
每每收到自良州来的折子,皆是有流民作乱,使得良州百姓不得安生,他多次派人去治理,皆是无功而返,想来离王在那儿的日子并不清闲。
离王伸手端起茶盏,饮尽那半杯茶水,方强逼自己平静下来,继而道:“能不成问题,还是要托皇上的福,以威名镇四方,让各处的百姓皆不敢造次,唯恐惹了圣怒。”
“百姓大于天,凡事还是须得离王多多费心,只是不知道,能压得住良州百姓的威名,能不能让离王畏惧三分?”闻瞻以探究式的目光端详着他,如同紧紧盯着争夺猎物的同类,只要对方稍有动作,他便会毫不犹豫的伺机而上。
话落,闻瞻又觉得如此与他攀扯着实没有意思,朝他摆了摆手,委婉的让他退下,“离王不是念着太后吗?那便去仁寿宫瞧瞧吧。”
离王也不欲再同他在这儿互呛,听见这话后,立即起身,再次拱手行礼,“谢皇上恩典,臣还想去拜见母妃,望皇上恩准。”
他说的极为客气,全程不曾抬头,直到听到闻瞻开口说“去吧”,才道谢之后准备离开。
而他刚上前走过两步,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调过头来,面上现出几分轻佻的笑意,“听说皇上已有佳人在侧,臣先恭喜皇上了。”
闻瞻抬头瞟他一眼,并未应声,面无表情的面容上多出些不耐来,显然是并不想听他提起这个。
离王自知无趣的讪笑着,这才抬步跨过了门槛,待走下如玉长阶,他又自顾自的开口说道:“京城的风水果然养人,刚回来半日,便觉浑身皆像换了骨肉般舒畅。”
随行的侍从不解他话中的意思,望着被宫墙围成的四角天空,抬手挠了挠头,“主子,奴才怎么觉得,这皇城还没良州自在。”
离王回眸睨他一眼,又望了望背后的正和殿,顿时轻笑出声,玩笑似的轻声斥道:“蠢货,若是良州更好,那这天下第一尊贵的人,何必再待在京城。”
送走了离王,闻瞻又见过几位朝臣,浅论了半日的朝中要事,直忙到焦头烂额,才算是能稍稍松一口气。
李施为他奉上清茶,小心翼翼的询问:“皇上,今日要不要去长定宫歇息?”
皇上近日奇怪的很,往常都快将长定宫当成他批阅奏折的地方,而如今却连歇息都不曾去,日日宿在正和殿里。
“算了。”闻瞻有些懒怠的接过茶盏,这才腾出空来抬头瞧瞧外面的天儿。
已是黄昏时分,窗柩和殿前皆被云霞装点,渡上一层发乌的金色,偶有几束霞光穿进殿内,正铺在光滑的地面上,泛着亮光。
闻瞻正欲起身走走,就听殿外传来太监的高声禀报,“禀皇上,舒嫔娘娘求见。”
“今日又是二十七?”闻瞻头有些疼,抬手重重的捏了捏眉心。
“不用奴才算,既然舒嫔娘娘来了,那必然就是了。”李施满脸堆笑,弓腰边往外走,边问:“皇上,还是和以前一样,把人打发走,再送些珠宝配饰去吗?”
舒嫔娘娘自入宫以来,雷打不动的在每月二十七来见皇上,每次来都会带些备好的吃食,或者日常会用到的东西,皇上次次不见,只是命人去取些珠宝类的东西送到她宫中。
“嗯……”闻瞻一如既往的拒绝,但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突然拦住李施,破天荒的改变了主意,“罢了,去把人请进来吧。”
李施闻言一愣,又连忙应“是”,赶紧出去将舒嫔引进殿内。
舒嫔没想到皇上今日会请她进来,不由得惊诧万分,她与皇上相处的时候极少,突然见面,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还是在李施的提醒下,说皇上已经忙了半晌,幸亏舒嫔娘娘带了吃食来。
她这才反应过来,盈身行礼之后,从侍女手中接过食盒,将盒中的吃食取出来,缓缓道:“皇上,臣妾知道皇上喜吃甜食,特意做了菱角桂花糖糕,皇上要不要尝尝?”
闻瞻低头看桌上切成方块的精致点心,猛然想起江知宜也曾做过菱角桂花糖糕,那糖糕是花朵的形状,瞧着倒是好看,就是味道让人不敢恭维。
“那就尝尝吧。”闻瞻兴致缺缺,但还是缓步走下长阶,坐到了桌前。
皇上的入口之物,一应要经过太监提前尝过,舒嫔不敢擅自乱夹,只是将银筷递给李施,让他先行验过。
闻瞻边拭手,边等他验完,才用玉箸夹起块尝了一口,味道比他想象中好得太多,起码比江知宜做得好上无数倍。
“怎么样?可还合皇上的口?”舒嫔上前一步,用碟子接住剩下的那大半块糕点,又递上干净的方帕。
“还不错,比……”闻瞻险些要说出些胡话来,略微停顿之后,才道:“比御膳房的那些人做得好吃。”
“皇上谬赞了,臣妾这双粗手,哪比得上御厨们。”舒嫔听到他的夸赞,有些受宠若惊,颊上染上些红晕。
闻瞻向来不会哄人开心,听到她说这个,并未再多言,摆手示意她坐下,转而道:“在宫中过的可还习惯?”
“习惯,宫中样样都好,没什么不习惯的。”他今日的态度太过温和,与以往的冷漠全然不同,让舒嫔觉得没由来的拘谨。
“习惯就好。”闻瞻喝了口清茶压下满口的甜腻,似是告诫的开口:“宫中不比原来在府中,处处都是规矩,但只要安分守己,自然会有好日子过,可若是像良嫔似的,一步行差踏错,可就再没有机会了。”
“是,臣妾明白。”舒嫔听出他话中的严厉,就要起身恭恭敬敬的保证。
闻瞻摇头示意她不必多礼,朝她伸出自己的手来,舒嫔会意,既是惴惴不安,又是欣喜非常的垂下双眸,将手覆了上去,他手掌稍稍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指,像是无声的安抚。
舒嫔缓缓抬头,两人四目相接之时,闻瞻这才算真正看清了她的脸。
杏面桃腮,肌肤粉光若腻,柳叶眉可与春色争绿,双眸清澈如盈盈湖水,颊上那点微晕荡漾在面容上,为她增加了几分柔美,微微低头之时,带着温婉良顺的姿态。
就是这样一副可人的容貌,闻瞻却觉得总有哪里不尽如心意,长眉似乎过于浅淡,眸中不含丝毫情意,连肌肤都不够透亮白皙。
他说不清这是从何处得来的对比,只觉得心中一团乱麻似的,如何都理不断,他敛起眉头,松开了舒嫔的手,又抬声唤李施:“天色已经这么晚了,你着人好好的将舒嫔送回去吧。”
“皇上……”舒嫔暗自感慨皇上脸色变得太快,但又知道他向来都是喜怒无常,也不敢多言,只婉言推辞:“臣妾带了宫人来,不必劳皇上跟前的人再相送了。”
“既然如此,那便罢了。”闻瞻不再坚持,着人将她请出正和殿之后,又找了干净的方帕擦手。
舒嫔出了殿门,情绪并无太多的变化,没什么期待的人,自然也不会失望,她顺手搭上侍女的手,随着前头挑灯的宫人,缓步向自己的荟春宫而去。
正和殿和她的荟春宫离的极远,她步履悠闲,走了许久才到宫院前的斜角宫道上,却在即将走尽宫道、要进宫院时,发现前头的阴影处伫立着一人。
那人一身竹月色的锦衫,如同寒松挺立般站的笔直,此处黑暗,他原本并不容易被瞧见,但因为束发上映着烛光的白玉发冠,使他整个人都在微弱的宫灯下显眼起来,让人不容忽视。
舒嫔正欲着人上前询问,却见那人听见纷至沓来的脚步声之后,已经缓缓转过身来,她这才看清来人是谁,忙盈身行礼,柔声道:“离王殿下有礼,您怎么会来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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