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2)
新即位的皇帝哪哪都好,既不像先帝那样沉湎淫逸,在处理朝堂之事上更是游刃有余,但就是不大爱惜自己,对旁的事也不太用心。
对于朝臣来说,这样冷静自持的帝王固然是好,但有时候,太没有人情味儿的皇帝,更加难以控制。
“镇国公所说有理,朕自当爱惜身子。”闻瞻面上应得极为爽快,实则十分不以为然。
身为臣子,只有进言劝谏的权利,没有硬逼着皇帝听从的本事,皇上肯点头应个好,便是给了他们天大的面子,江载清深谙其中道理,也不再为此事多说。
转而撩袍再次跪拜于地上,缓缓道:“微臣今日来,是想谢皇上恩典,允小女在宫中暂住,又着太医专门诊病,微臣万分感激,自知如此大恩无以为报,只盼着能为皇上在前朝尽忠,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
那日允卿卿留宫的圣旨到的时候,他一时惊愕,不知皇上何以如此好心,给这样大的恩典,后来又听将军府传信来,说卫将军突然被派往塞外,他这才后知后觉,皇上这或许是在敲打他,让他知道不该与将军府结亲。
而他今日来,说是谢恩,也有表一表忠心之意,与将军府结亲是他多力谋划才成,万万不会轻易放弃,但他想告诉皇帝,此举只为幼女着想,也是为更好的辅佐皇帝,绝无其它。
话罢,江载清以头叩地,久久没有起来,闻瞻抬手止住太医的动作,起身弯腰将他搀起,轻声道:“镇国公忠心,朕一向知晓,你想为朕解忧,朕自然也顾及着你的烦忧,所以才会留江家小姐在宫中。”
“是。”江载清暗低下头,听不出他话中究竟何意,只能再次行礼,“微臣谢过皇上。”
闻瞻退回圈椅上,漫不经心的扫过屏风后的那小小一团,似做无意的询问:“镇国公适才问哪个贼人胆敢对朕动手,朕想问问,若真有贼人,做出此举该当何罪?”
江载清思索片刻,也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这个,略沉了沉心,才答:“自……自然是诛灭九族之罪。”
“这样啊,那朕的性命可真是宝贵。”闻瞻唇角又勾起浅淡的笑容来,长睫微微弯曲下垂,落下一片阴影,只是这笑有些浮于表面,让人觉不出一丝欢快。
江载清不知如何应答,垂首略显拘束的干笑了半天,也没敢多问一句。
闻瞻的伤口并不太深,但那太医听到适才他的问话,又顾及到龙体贵重,有意用细布缠束一番,却被他拦下。
太医有些不放心,还欲相劝,闻瞻微微昂首,有些不耐的朝着李施招了招手,笑道:“送两位大人出去。”
李施得命客客气气的去送人,闻瞻则再次起身走到屏风前,不紧不慢的开口:“听见镇国公的话了吗?诛灭九族之罪,你担得起吗?”
第19章 转机 皇上届时会出宫两日
床榻上一时静默无声,江知宜以此种姿态见到父亲,只觉心酸难堪,一时还未缓过神来。
适才父亲同皇上说,不宜爱鹤失众的那句话还在她心头萦绕,让她说不出的难受。
她一直在想,若有朝一日,父亲知晓了皇帝口中的俊鸟儿就是自己,该是何种心情?
他心心念念、花费心力誓要爱护的女儿,此时已沦为他人的掌中雀,与他隔着一道屏风,却不敢露面问一声“父亲安”,而他跪拜谢恩的人,却是将他的女儿拉入无边深渊之人,想来着实是荒唐可笑。
“瞧瞧,镇国公府又加了一条罪责。”闻瞻已经越过屏风缓步走过去,抬腿跨上床榻,眯眸盯着缩在角落的人,言语之间满是玩味:“适才对朕动手的时候,想过后果吗?”
江知宜垂头不答,指节微微发白,攥紧了身·下锦被。
什么诛灭九族之罪,只要皇帝想,还愁没有罪名安到他们镇国公府身上?与她伤不伤人又有何关系?
动手之前,来不及想后果,已经动完手,也谈不上什么后悔,她只恨自己没有本事,不能取了他的性命。
见她不应,闻瞻自顾自的摇了摇头,稍稍上前,将人一把捞进怀中,下颌轻轻放在她肩上,万分亲昵,“人有点脾性很好,也不至于无趣,但若是棱角太过,就没意思了。”
微光顺着梨花木窗棂照射进来,经过层层纱帐,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刺目,只余下些温和来,此时正打在两人身上,使紧紧相偎的身影多了些不真实的意味。
江知宜仰头看他,一双润泽的美目含有不肯弯折的倔强,“我就是这样没意思的人,皇上何必还留着我?”
她逆来顺受的条件是镇国公府顺遂安康,若不成,那她势必也不会坐以待毙。
“朕瞧着你有意思的很。”闻瞻轻抚她的脸,手指缓缓略过她的眉眼、鼻梁和朱唇,沾上阵阵冷意,而后落在下颌上,稍作停留,方道:“这张脸,这张脸上的种种,都是能让朕讨厌的。”
“既然讨厌,皇上为何不肯放过我?”江知宜心生厌恶,拢起远山眉,偏头躲开他的手。
她记得自己从前问过皇帝,为什么是她,皇帝曾说‘寻遍了整个京城,发现你的羽毛最漂亮’。
她当时只觉得皇帝对她,不过是像喜欢一件美丽的物什似的,随性而起的兴趣,过段日子便会悄然逝去,那她到时自然会重得自由。
可今日才明白,原来不是喜欢,而是讨厌,因为讨厌,才要威逼她留在宫中,对她百般折辱,让她受尽折磨。
“朕还没玩够呢,为何要放?”他开口反问,再次将她拥在怀中,这回加大了力气,似是不想再给她逃脱的机会,随后又道:“没意思不要紧,等朕折断了你的傲骨,自然就有意思了。”
他不算是个极有耐心的人,但对待想要驯服的人,倒是可以多倾注些心思。
说着,闻瞻抱着她走下床榻,准备往内殿后的浴殿而去,江知宜不肯离开,双手不停的捶打着他,叫嚷着说要见采黛。
不管如何,她这个没本事的主子,都得去看看因为她而遭难的可怜姑娘,顺便告诉她,下回儿再要寻主子,可要擦亮了眼睛。
“你的侍女早被人送回临华宫了,你在这儿见不着。”闻瞻将手束得更紧了些,十分不耐的皱了皱眉。
“她没有被你……”江知宜猛地抬头,还有些茫然,没品出他哪句话为真,哪句话是假。
“早同你说过她没事,若是你不信,朕把人拖回来重新处置了,让你亲眼看着,也不必再为这个撒泼耍混了。”闻瞻垂眸望了望自己的伤口,一时想不出找补的法子。
江知宜不再敢多言,心怀疑惑的盯着眼前人,还在思索他为何突然发此善心,就见他喉咙滚动,若无其事的开口:“看了朕这么久,可看清了那几个血窟窿?”
江知宜应声垂下目光,暗道这人实在夸张,不过是指甲扎出的血痕,怎么就称得上是血窟窿?
况且这不过是皮外伤的疼痛,不及她心中痛苦的万分之一,她尚且无处诉说委屈,他又有什么资格,愤愤不平的将此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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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华宫内。
采黛细肩微颤,跪在冰凉的地上,手中死死地拉扯着愉太妃的裙角,嗓音喑哑、声泪俱下:“娘娘,您想办法救救小姐,救救小姐成不成?您若不救她,她或许真的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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