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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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天温度骤然下降,空中刮起了刺骨的寒风,路上落满了枯黄的树叶,街上的人寸步难行。

江遇听见有人说,今年的冬天比以往的每一年都要冷。

北方的小城冬天确实冷,但今年的冬天冷得过分了,风再一刮,让人全身止不住发颤。江遇回到宿舍时其他三个人正窝在被窝里打游戏,房间里开着空调。

谢明宇探出脑袋看见了好久未见的他,愣了一秒:“你没去实验室啊。”

江遇刚从实验室出来,他没多说:“拿书。”

眼见他又要走,谢明宇说:“你以后都不住宿舍了吗?”

江遇停顿了下:“大概吧。”

徐美音情绪比江德志去世那会儿更不稳定,每天都像发了疯,每天都要见到他才行,他被管得死死的,只好缩短在实验室待的时间。

谢明宇下了床,伸手递给他一根烟。

江遇看了一眼,结果转身去了阳台,阳台风大,俩人背对着风点了烟,看着窗外的天空。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谢明宇问完后又说,“当然不说也没事,我就是觉得可能说出来会更好些。”

吐出的烟雾瞬间被大风吹散,只有口腔里停留的苦味。

谢明宇见他不说话,灭了手指间的烟:“你照过镜子没?你现在瘦得吓人。”

江遇依旧闭口不言,谢明宇也不再问了。

因为江遇每天都不在宿舍的缘故,几个人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见面时会打个招呼,但江遇开口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少,除了学习上的事情,其他的问什么都不会回答。

谢明宇想起来开学那会儿见到的江遇,和现在站在他眼前的人模样差别太大。

江遇叫了车回了百花胡同,地上到处都是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他回到客厅,看见了徐美音呆坐在沙发上的身影。

在徐美音看过来之前他移开了视线,去厨房简单煮了碗面端到她面前。

他回到屋里,熟练地掏出了那盒烟,坐在书桌前看着那把吉他一言不发。

到了半夜,地上的烟头已经七八个了。

他睡不着。

他也不敢睡。

只要闭上眼睛,江莱的面容就会出现在他脑海中,带着一声又一声担忧急切惊恐的呼唤,冰冷的湖水从心里冒出,一点一点浸湿着他所有的一切,直到最后几乎窒息般的醒来。

他一直在重复这个梦,被惊醒时四周死寂,只有他的呼吸声。

房间里没开空调,他手脚冰得几乎没了知觉,手指间的烟夹不稳,轻轻一抖,烟灰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出神似的盯着看了会儿,几秒后感到了皮肤被灼伤的痛。

一口烟吸进肺里,胸腔霎时涌出一股猛烈的反胃,他弯下腰一直在咳,咳完了又吐,眼眶通红挂着泪,但肚子空空,什么也吐不出来。

天已经大亮。

侯意放假比他们几个人都要早,回来后的第二天就去医科大找了江遇,他在冷风中等了很久,冻得直哆嗦,再抬头,看见不远处的身影时几乎一下就愣在了原地。

周围的学生被冷风吹得受不了,小跑着着急离开。而那道身影走得缓慢,脚步极轻,任寒风吹打在脸上没有反应,瘦弱得像是随时都会倒下。

侯意连忙跑过去把手套围巾全部摘下给他套了上去,抬头把江遇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

脸色惨白,眼神如一潭死水。

附近的餐饮店暖气开得很足,侯意端来一壶热水给他暖手,让他喝下暖身,急得坐都坐不下来,站在他身边来回走。

“你怎么瘦了那么多?”侯意皱着眉头,“我找你你什么也不说,把我吓死了,你和訾落到底怎么了?怎么就突然分开了啊?”

江遇还是不说话,侯意站在他身边:“行,你不愿意说我不问了。但你也不能这样对自己啊,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了,要是落落看见会——”

对上江遇的视线,侯意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着江遇的目光忘记了要说什么,只觉得果然在提到这个人的时候,他的情绪才会发生波动。

冷静下来后服务员上来几道热菜,跟着又端来两碗热腾腾的面,侯意看着,犹豫了一下:“我回来前去找过訾落。”

江遇的手指摩挲着瓶身,店里非常暖和,他身上好像没那么凉了。

“……他也瘦了一些,也没去琴室了,巡演什么的,也不再跟了。”侯意说,“我也问过他原因,他跟你一样,什么都不说。”

面散发着热气,江遇看了很久,抬手揉了揉眼睛。

“你知道我和孟姝是因为什么分开的吗?”侯意笑了笑,“没有什么原因,是因为我腻了,和一个我们学校的学姐在一起了。”

“其实和孟姝在一起的时候,我有一次真的非常认真地在想,要不要和她一直走下去。但是吧,”侯意顿了下,点了根烟,“感情这玩意真是没法儿控制的,我渣,我对不起她,我承认。”

“去a市的前几个月我就想过要不要和她分开了,我本来也觉得长久不了。”侯意抬头,透过薄薄的烟去看他,“但我真没想过你和訾落会分开。”

“你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总要比其他人坚固的多吧,虽然你们俩都不愿意说原因,但我还是觉得……啧。”侯意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没人想看到你们这个样子。”

说话这会儿功夫面已经在慢慢变凉,侯意叫来服务员去加热,江遇始终低着头,侯意也不再说了,见他一直不吃,便夹了些菜给他。

面上来后江遇一口没动。

“话不说,饭还是要吃的啊。”侯意说,“吃碗面出去就没那么冷了,这么多菜我哪儿吃得完啊。”

江遇手指动了动,摇了摇头,说:“我吃不下。”

侯意没明白:“什么意思?”

江遇又不开口了。

接近期末的学生每个人都很忙,江遇这几天没去实验室,在图书馆自习室复习,到了时间后就回家,到家时才发现地上又是狼藉一片。

徐美音还在发狂,捧起一个陶瓷杯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滚!滚!你是个什么玩意跑到这问我要儿子,我应该问你要儿子才对吧!你的儿子害死了我的儿子,想带他走?门都没有!我就让他一直留在这个家里,永远都不要忘了这些发生过的事!”徐美音对着空无一人的四周大吼着,说话间把旁边能砸的东西全砸了,“我的儿子谁还给我啊……你把我儿子还给我啊,你是个什么东西……”

徐美音并没发现他,江遇看了一会儿,慢慢走出了大门外。

他坐在石墩上发了会儿呆,想到他和訾落的生日近在眼前,拿出手机时却突然反应过来已经没用了,訾落的联系方式被徐美音强行删除,手机号删除拉黑,那么多年的记录全没了。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的记录全没了。

江遇知道删除的好友可以重新加回来,拉黑的电话号码可以拉回来,他完全可以打电话过去听一听訾落的声音,哪怕什么都不说,听见呼吸也是好的,他可以在心里把那一句重复了无数遍的话隔着手机再重复一次……希望訾落听得见。

……我好想你。

江遇把自己缩成一团,手指紧紧地抓住了冰凉的石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远在a市的那个人,无时无刻都想说这句话。

前方响起了轮胎声,谢小安把车停好后,看见了门前的身影。

“小遇?”她走上前,“这大冷天的你坐门口干什么?”

话音刚落,徐美音的咆哮声又响了起来,谢小安叹了声:“跟我回去吧,我给你弄点吃的。”

胃里刺痛,江遇在冷风中站稳,他看了一眼訾家的院子,轻轻摇了摇头。

谢小安没再坚持。

进门前,江遇转头看着谢小安,喊了声:“谢姨。”

谢小安轻轻笑了笑。

江遇说:“对不起。”

a市的天比漳城好一些,訾落没围围巾,准备好了期末要用到的资料,这会儿刚刚回到租的小屋。

窗帘没拉上,屋里被外面的光照亮,不用开灯依旧看得清楚。訾落看了眼时间,坐在窗前一动不动。

已经快要零点整了。

寂静的夜里门突然被敲响,訾落几乎是猛地一下转过头去,目光紧紧盯着那扇门,他盯着看了会儿,打开后却看见一个笑意盈盈的女生。

祯熹还背着小提琴,看着他笑:“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这女孩是田琅的徒弟,在小提琴大赛上获得过不少大奖,见了他演出的视频一直邀请他做她的搭档。訾落感到疲惫,眼见她一个女孩子,也没打算让她进屋:“回去吧。”

“你都拒绝我多少回了,别那么铁石心肠啊。我们俩搭档,第一名肯定是我们的,这个奖对我们以后出国留学有很大好处的。”祯熹满脸期待看着他,“我不是有意要缠着你的,我那个搭档我本来就不满意,你就跟我合作一回,我们双赢。”

訾落微微颔首,看着她:“我没打算出国。”

“我从我师傅那里知道美国一所音乐学院联系你了。”祯熹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跟成老师继续巡演了,但这些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真的要放弃吗?”

女孩的目光越过他,看见了沐浴在月光中的那架钢琴。

最终訾落什么都没说,把她安全送回了家,步行着回了公寓里。入了夜的时间非常冷,风一阵一阵吹过,他站在楼下抬头望,楼太高,他并不知道哪一层是他住的那一层。

他又去看被云遮住的月光,时间早已过了十二点。

“生日快乐。”他轻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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