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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变得炎热起来。

你的左翼损失殆尽,中军和右翼共计还剩了一万二三兵马,与李恢的两万人合于一处,继续与陆逊对峙。因而……你们重新修整了营寨,在之前的位置上略微挪动了两里。

你心中烦闷,想要出门走走,不知不觉间走到那里时才发现,原本的左翼大营现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坟场。

许多枯瘦的吴军俘虏正在蜀军的喝令与棍棒下挖坑,而后将尸体埋进去。

若埋进去的是蜀兵,则多半会裹一层出征时家人为其带上的被褥草席;若埋下去的是吴兵,便潦草了许多,原本有将领图省事,命令士卒将吴兵尸体用小推车装上,一车车倾倒进长江,但后来被阻止了……毕竟下游亦有无数村庄。

蒋琬十分心细,在辎重中带了些石灰,此时派上了用场,那些已经分不出面目的尸体上洒过石灰后,能起到消毒的作用,对防范时疫很有好处。

阳光在头顶晒下来,随着午后的温度越来越升高,周围的尸臭也越来越浓,蚊蝇已经聚集了过来,在这座巨大的血肉之山上贪婪饕餮的画面刺激着你的神经。

一名正搬运尸体的吴兵似是身体有些虚弱,将尸体丢进坑中后,忽然双腿一软,跪了下去。正监工的什长走了过来,伸脚一踹,将他踹进了坑里。

“看什么?”什长环视了一圈周围住了手的吴兵,对坑下那名吴兵的呼和求救充耳不闻,“想下去陪他吗?!不想就赶紧干活!”

那些吴兵又开始惶惶然的继续搬运尸体,无人伸出援手,救他上来。

一层尸体扔完,两名扛着石灰袋子的兵卒走了上前,坑底的求救声喊得更加凄厉,听得你也无法无动于衷了。

“何必如此残暴呢?”你忽然开腔。

什长转过身看向了你,随手一挥,让那两名兵卒停下往坑内洒石灰的行动。

他长得还确实挺残暴的,壮硕黝黑,身上还打了绷带,见你没穿铠甲,大概打量你是个文官,便向你走了过来。

“你凭什么来教训老子?”

“……凭道理?”

他指了指身后尚未被掩埋的尸体,“他们来益州杀了这么多人,这是什么道理?”

“这是他们的道理,我们不认可,所以我们才要将他们赶回去,但如此残暴的对待俘虏也不是我们的道理。”

这名什长走到了你的面前,冷笑了一声,“你上过战场吗?”

“……上过。”

“那你说,什么是我们的道理?”他冷冷的盯着你。

“在作战的时候举起刀剑,悍不畏死;在战斗结束后放下刀剑,不再残暴嗜杀。”你说,“这不是为了吴军,是为了你们自己。”

你把他说得有点发愣,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

“花里胡哨的,你讲的这些大道理大概是跟诸葛丞相学的吧?”他嗤之以鼻,“丞相会让陆逊跑掉吗?”

“……什么?”

“现在到处都在传说,两位都督准备放陆逊回东吴去!他们杀了我们这么多人,我们把他们赶回去,这就是道理吗?”他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只会鹦鹉学舌。”

你愣在那里。

这名什长虽然怼了你一顿,但还不想跟你结仇,怼完一挥手,吴兵俘虏又连忙将坑底那人拉了上来。

你有点忘记了你是怎么走回营帐的,可能是烈日太过毒辣,晒得你有点浑浑噩噩,脑内十分混乱。

左翼的五千余人皆是因你而死的。

因为你的鲁莽,轻率,你自以为是的决定。

也因为你的没本事。

李恢和蒋琬进帐的时候,你桌上的晡食仍然一动未动。

“宗硕仍为冯将军之事而挂怀?”李恢皱皱眉,“如此大可不必,丈夫当死于边野,今能马革裹尸而还,有何惜哉?”

你的思绪猛然间被这句话拽回了帐内,“陆逊真的要撤退了吗?”

“兵家征战,无非粮草,陆伯言粮草已为宗硕所断,其余几路兵马又未立寸功,他用兵谨慎,必要撤回永安,再做计较。”

“他孤军深入,粮草不足,确实该退了。”你点点头,“我有心想再遣使与他交换俘虏,将兵卒交换回来。”

这位老将军一愣,眉间显出沟壑,他看了看旁边一脸不明所以的蒋琬,最后摇了摇头。

“宗硕既领军,当熟读史书兵法。”他声音里带了一丝不赞许的意味,“秦王遣使至杜邮时,武安君作何语?”

李恢讲得很委婉,你还要转过两道弯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秦王乃使使者赐之剑,自裁。武安君引剑将自刭,曰:“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良久,曰:“我固当死。长平之战,赵卒降者数十万人,我诈而尽阬之,是足以死。”遂自杀。】

“陆逊杀降?”

“他粮草无以为继,怎会留俘虏活口?”

夜已深沉,你独自坐在帐内,士兵们见你未曾点起香炉,反而好心提醒你,这里原本便是山地,盛夏时多有蚊虫,现下又经历血战,蚊蝇大起,总得注意些才是。

而你充耳不闻。

比起每天盯着他,一帧一帧的记他的举动,又或者一页页的背《陆逊传》,你现下发现,与他交手更加能理解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逯式可能觉得这人坏透了,孙桓大概对他印象也不怎么样,裴松之则更直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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