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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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凤看着列车缓缓打开的车门,就跟缓缓拉开的幕布一样,露出来那一身身的军绿色,突然侧首泪目。

两年了,两年了啊,我们在朝鲜战场上,跟美国人打了两年了。

两年来,我们共和国年轻的血脉,不停的输送到那个美帝国的绞肉机。

从1950年10月25日起至今,我们先后联系进行五次战略性战役,第一次志愿军歼敌15000人,第二次歼敌36000余人,第三次歼敌19000余人,第四次歼敌后咱们的主力军要打没了,后面兵力补给困难,依然歼敌78000余人,第五次咱们把美国人的脚,从三八线上踢出去了,歼灭82000余人,我们85000多英魂,长眠北朝。

这一列车是换防回来的,是刚经受过战争洗礼的幸存者们。

军乐队奏乐列队,最高礼仪迎接这些最可爱的人。

刘凤擦擦眼泪,把伸伸从窗户上递到火车上,看着列车缓缓驶出。

伸伸从窗户里面看,车动了,他才知道怎么一回事,突然就捂着脸哭了。

冯佩佩抱着他拍,“没事了,没事了,等来年再来看姑姑了。”

伸伸就哭得很绝望了,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里,他也不知道车为什么会动,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整个人就很崩溃,有点承受不住了。

张西爱午睡起来以后,王红叶看她坐在门口的石头上,托着腮看了一眼院子,便说,“伸伸走了,回天津卫了。”

谁知道她跳脚一样的不高兴,“爱走不走。”

转过脸去,撇头看着大路,再不肯看一眼院子了,肚子一起一起的。

王红叶笑了笑,这孩子,真硬气啊,“你坐这里玩,我去洗衣服。”

张西爱头点一点,背影可倔强了。

金乌西坠,打在黄土路上,越过高低的门槛,越过半退红色的门联,还有那掉漆斑驳的油漆大门,从巷子头,拉到巷子尾巴,像是把阳光打碎了,柳条洒水一样的,一下一下的点在人世间。

张平牵着俩小孩,差不多的大,四五岁的样子,缓缓地走进了小巷子,胸口的大红花,鲜艳的像是五月的向日葵。

切面店的孙大妞看一眼,愣住了,捂着嘴,低低的惊叹,隔壁老张家的大儿子,上了朝鲜战场的那个大儿子,活着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还带着俩小孩。

张西爱自己抱着小胳膊,掀起来眼皮子看一眼,觉得忒讨厌,可横了,“您靠靠。”

靠边站,别挡在那里山一样的,挡了她的太阳,挡了她满腹的心事。

张平就笑了,这谁家小孩啊,这么豪横呢开口。

“你是谁家的啊?”

他没认出来,一点没看出来,西爱刚出生那会儿,他就随着部队开动了,一路向北,最后过了鸭绿江。

张西爱笑的欠欠的,人看起来可乖,一股子柔弱中带伤,谁知道一咧嘴,人张口就挤兑,话横着就出来了,“管我?”

那意思是你管我啊?

脸真大。

张平是彻底笑了,他牵着的那女孩,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嘴唇,最后低下了头。

第13章 她聪明吗?

他就纳闷了,这谁家孩子,这劲儿劲儿的,怎么就这么像他妈呢。

看她一头的黄毛,营养不良一样的,笑了笑,伸手想摸摸,他喜欢孩子,结果张西爱烦得很,一扭头躲开了,很不耐烦看一眼,张开嘴就哭。

给张平吓一跳,好好儿的哭什么。

“大妈——”

“大妈——”

你说她懒死了,不想跟张平叽歪,就坐在门口,号丧一样的喊王红叶。

王红叶手里还湿漉漉的,顾不上一下子就跑出来了,结果一看愣住了。

这不是她丈夫是谁啊?

张平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两个小孩。

“那是我战友的孩子,我们是一个连的,我们连队最后只有我们七个人回来了。”张平看了看外面三个孩子,西爱躺在椅子上,歪着头看着天,两个孩子站在廊下,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那时候我们总是夜里打仗,站地上的炮火,总是跟节日里灿烂的烟火一样,每天晚上都像是烟花。耳朵边总是听不见任何声音,地面永远是震颤着的。”

“大家战场上都流传着一句话”,他顿了顿,“打不过的敌人就是朋友。”

为了这一个打不过,我们38军出国时候是45000人,回国的人一半都不到啊,6772名官兵,永远长眠于三八线以外的朝鲜了,那是异国的土地。

美国人一开始瞧不起我们,他们联合军武器装备精良,他们藐视我们,可是我们打了两年了,他们发现,我们怎么也打不完,他们打不过我们。

张平抹了一把脸,看着王红叶,“回国的那一天晚上,我们对着曾经战斗过的方向,那里长眠着我们认识或者不认识的战友们,他们有的有名字,有的名字都没有了,我们就看着那里,再也带不走他们了。”

已经是泣不成声,已经是泪流满面,他答应过战友,如果战友没有回来,那么他家里的小孩,张平来带,替他抚养成人。

他在火车上总是做梦,梦见烟花一样的弹炮,你消灭不了敌人,敌人也消灭不了你,就如此绝望的胶着场面,你想要消灭敌人,那就要付出代价。

我们能成为联合军的敌人,是因为我们每时每刻都在付出,都在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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