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玲珑(2 / 2)
卿尘自他们两人说话中大概听出端倪,扭头对夜天湛笑道:“这些日子承蒙你照顾,既然云骋认我,今日便帮你去杀杀那始罗可汗的威风如何?”
夜天湛面上风云清浅,眼中却淡淡一沉:“你这是报答我吗?”
卿尘粲然一笑:“不是,是我看你板着脸时十分不好看!”说罢翻身上马,“走了!”
夜天湛微微一愣,夜天漓靠到卿尘身旁低声道:“咳,这听起来像……美人博七哥一笑。”
卿尘横眉瞪去,几乎就想扬鞭给他那没正经的笑脸一下,他已大笑着催马避开。
卿尘眼角余光滑过,见夜天湛在一旁闲闲策马,唇角笑意十足。两人目光一触,他眼中的柔和如同无边的碧草细雨将人瞬间包围,湖波微澜轻柔地覆上岸边,润入心底就这么暖暖散开。她慌忙垂下眼眸,催云骋快跑几步,却无意中自己也舒畅地笑了起来。
前方黄旗迎风,仪仗威肃,两排御林军甲胄林立,御驾已在近前。天帝和一个目深鼻高的突厥人各骑一匹骏马,九皇子夜天溟亦陪侍在侧,其旁尚有一个身着火红骑装的异族女子,乃是始罗可汗的掌上明珠琥玥公主。
天帝见到云骋对卿尘顺从亲密,深眸之中掠过惊奇,却不发一问,只扭头同始罗可汗闲话:“朕也好久没来御苑了,你看云骋比在突厥如何?”
始罗可汗笑道:“神采飞扬似是更胜从前,中原水土神奇,当真叫人羡慕。”一口汉话竟字正腔圆,说得极好。
那琥玥公主美目艳艳,骄傲火辣,带着几分中原女子少有的爽快率真,上下打量卿尘,扬声问道:“你骑的是云骋?”
卿尘淡笑道:“是云骋没错。”
琥玥公主在突厥吃过云骋的亏,俏眉高扬,马鞭一指:“我不信你能驾驭云骋,你可敢同我比试骑术?”
事关国体,卿尘不欲自作主张,转身看向天帝,等候示下。
始罗可汗对天帝道:“陛下,不妨要年轻人自己玩乐去,我们在一旁看着也热闹。”
天朝女子每逢春秋节日或是诸国朝贡,骑马、击鞠、射猎等等皆是寻常游戏。天帝不便驳始罗可汗面子,但却不知卿尘骑术如何,一时沉吟不语。
卿尘见状笑道:“陛下,卿尘的骑术在我天朝女子当中只是普通,不敢与公主相争,但可汗远来是客,既然有此兴致,总不好让客人失望。我去陪公主试试马,请陛下与可汗移驾旁观,便当我们少年人游戏就是了。”
这话说得甚是得体,天帝点头而笑:“说得也是,这倒是朕老了,忘记少年人最爱玩这些。”
夜天漓方才见过云骋的厉害,又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跟着道:“父皇,咱们即便赢了,也是可汗进献的好马。卿尘的骑术是我教的,父皇放心便是。”
那琥玥公主闻言杏眸一挑,道:“你莫要夸口,有本事我们比一比!”
夜天漓哈哈一笑,道:“好男不与女斗,公主且先赢了我的徒儿再说!”
琥玥公主狠狠瞪了他一眼,对卿尘道:“好!我在前面等你。”说罢纵马而去。卿尘对天帝和始罗可汗施了一礼,召唤云骋随后去了。
夜天湛眉梢轻蹙,侧身对天帝道:“父皇,赛马毕竟危险,莫要伤了公主,不如儿臣陪她们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天帝准道:“去吧。”
夜天湛等人打马到了近前,正听琥玥公主对卿尘道:“单单比快有什么意思,你们天朝大军不是战无不胜吗?你可敢和我比一比过枪阵?”
卿尘抚着云骋抿了抿嘴,点头道:“公主定夺便好!”
夜天湛立刻掠了她一眼,这过枪阵的马术比试乃是军中常用的法子,赛场上除了以长枪横设障碍外,还会在上下四周搭设剑阵,骑者纵马穿梭其中,以快速通过和不受损伤为胜。
夜天湛俊眉微蹙,转身对侍卫们道:“寻前方平坦的地方设二十杆长枪,全部去掉枪头,不必搭设剑阵,将四下里的鸟兽都驱开,莫要惊了公主的马。”
卿尘听他如此吩咐,颇带感激地朝他笑笑,纵马往前行去,忽然遇上夜天溟在旁别样的眼神,心里不意突地一跳,竟觉说不出的怪异。
琥玥公主闻言目露不满,方要发作,身旁黑影一闪,夜天漓凑上前来道:“依我天朝的规矩,枪阵剑阵得一关关地过,公主先赢了我徒儿第一场,后面我亲自上场跟你比剑阵,怎样?”
琥玥公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你且等着!”然后扬鞭催马,绝尘而去。
侍卫们按照吩咐架好长枪,双方定了比赛规则:两人以箭筒中金箭的多少为准,碰掉一根长枪入箭一支,骑手落马算做两支,以快速击鼓一百声计时,最后谁的箭筒中箭少便是赢家。
天帝和始罗可汗移驾一旁观战,顺便做了裁判。
琥玥公主和卿尘并骑在前,云骋像是感觉到赛场的气氛,抬蹄轻嘶,似乎极其兴奋。待到鼓声一响,两人两马同时飙射而出。
天上早就收了雨意,一道阳光破云而出,草场上雷鼓声声旌旗高扬,一众侍卫齐声喝彩为她们助威。
卿尘原本还担心自己骑术不及琥玥公主,胜算不高,谁知云骋瞬间便冲到了琥玥公主前面,根本不需主人费心驾驭,御风踏云,仿如电光轻闪腾空过境,稳稳落地,直奔第二枪而去,看得众人齐声叫好。
卿尘暗里一声夸赞,顿时信心倍增。琥玥公主亦不落后,俯身催马,紧追而至,两匹马几乎同时连过两枪,红衣雪影各擅胜场。
云骋迅如闪电快如疾风,放开速度,始终快对手一头。待到了第七杆长枪前,琥玥公主欲要赶超卿尘,娇叱一声挥鞭催马,座下快马放开四蹄冲向长枪,却不料速度未及,正巧前蹄踏中枪身。
长枪当中折断,半截枪杆陡然飞向马首。马儿惊声嘶鸣,立时向斜冲去。琥玥公主被受惊的马匹猛地一甩,惊叫一声,顿失平衡。这边云骋为避阻挡,突然加速跃起,四蹄腾空而出,卿尘毕竟新换马匹,还不十分适应,一惊之下身子便向外甩去,眼见便要落马,手中缰绳急收。
云骋腾云驾雾一般落向前方,稳稳冲出几步。琥玥公主那边一道墨影飞驰,有人纵马俯身将她拦腰救起。卿尘身边也有人马一闪而至,却是两人的手同时扶来。
卿尘扭头,见是夜天湛和夜天溟并骑而至,下意识勒了缰绳轻轻往后退开。身边两人无声无痕地对视了一眼,一人细长的眸中亮光闪逝,如细刃般刺得人心头惊颤;一人眼底风云轻淡,冷月照水的清光一晃而过。
卿尘连忙笑说一句:“多谢两位殿下。”夜天湛也不答话,常带微笑的唇角温温冷冷地抿着,神色淡淡看得人心中暗自发毛,待打量她安然无恙,淡声道:“去看看公主吧。”
夜天溟眯眼盯着卿尘,眼中明光衬着他绝美的脸庞有种几近妖异的魅惑。卿尘心头微微一凛,不禁回马避让,跟上去看琥玥公主。
琥玥公主坐在追宵背上,俏脸飞红,银牙暗咬。夜天漓倒悠然自得一脸漫不经心的笑容,低头挑眉看了看美人赌气的模样,纵身下马,抬手扶她。琥玥公主美目一瞪,但还是把手交给了他跳下马来,回到始罗可汗身边。
夜天漓随后笑道:“两人不分先后,今日便算扯个平手。眼下时候不早了,日后有机会,我带公主去看舞马表演,那才有趣。”
琥玥公主险些落马,输赢实已分晓,天帝却笑而不提。琥玥公主看了卿尘一眼,闷声不语。始罗可汗心疼爱女,但夜天漓一席话给足了突厥颜面,倒也不好再说什么,赔笑带过。
这时却见远远一匹快马驰来,到了近前,马上之人飞身下来,将一封六百里加急快报递到一个御前侍卫手中,那侍卫快步上前恭呈给天帝。
天帝伸手接过,见是前方军情报,交给夜天湛:“看看说什么。”
夜天湛拆除信上火漆,看了一遍,回道:“父皇,西突厥答应退兵、称臣、朝贡的条件,四皇兄大军休整后启程归京,不日即到天都。”
云破天开,阳光渐渐驱散整日的雨意,洒照在草色离离的原野之上。万千金光穿透层云,以震慑人心的光明勾勒出一片辉煌天际。天帝目光自始罗可汗处掠过,投向遥远的原野尽头,满意笑道:“很好,这次朕要亲自在神武门犒赏三军。”
始罗可汗同西突厥射护可汗为争夺漠北王庭结下无数怨仇,此时无论是否诚心归降天朝,也都愿意看着西突厥兵败,笑道:“恭喜陛下大军得胜回朝。”
夜天湛借机对天帝道:“父皇,想必可汗和公主也累了,不如回宫歇息一下,澄明殿里还设了宴。”
天帝点头道:“起驾澄明殿吧。”临去往卿尘处看了一眼,卿尘静静垂眸送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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