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郡陈留两急报(1 / 2)
却说那亢父城外,曹操的兵马围城列营。
昌邑在亢父的西边,徐州在亢父的东边,曹操是从西边领兵来的,此其一,亢父城周围本就洼地水泊比较多,四面比较,尤亦城东边的地势最低,也是最潮湿,不利於扎营,此其二,故而,曹操的主营就筑在了亢父城的西侧,并在城北、城南,另筑了两个小营,而亢父城东,他则没有扎营,把之空了出来。
围城之道,“围三缺一”,此兵家的常用之术。只围三面,空出一面,主要是为了给城中的守卒们看的,让他们看到还有逃生的希望,从而让他们不至於因为走头无路,而负隅顽抗被迫死战。这些且不需多言。
打下昌邑县城后,曹操乘胜直进,如今在亢父城外,已经围城七八日了。
如前文所述,荀贞和曹操此前已经在亢父这里打过一场恶战了,城中的荀攸、乐进对亢父周边的地势非常了解,曹操对周边地势,乃及城中大体的城防情形,也相当了解。
因是说,在地利这一块,两边可以说是势均力敌。
打仗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放在“人和”这一块,两边现在也是旗鼓相当。
就曹操这边来说,他得到了万潜等人的重新投附,——荀攸、乐进放弃昌邑,东来亢父的时候,万潜没有跟着他们一起来,他偷偷跑掉,又投到了曹操帐下,万潜等代表着兖州的部分士人、豪强,这也等於是说,曹操这次的杀回来,是颇得到了些兖州士人、豪强之欢迎的。
而就城中的荀攸、乐进来说,首先,在治理兖州的这一段时间,荀攸惩处豪强,善待百姓,分牛、田与民,虽失了万潜等这些人之心,可却换来了为数众多的百姓之支持,亦即是荀攸也有民心的支持,只不过他的人心可能在百姓这边多些,而豪强这边少些;另一方面,荀攸、乐进他们所带的兵马多是徐州兵,目前来说他们占领兖州还为时尚短,作为徐州兵这个军事集团里面的成员,绝大部分的将士们其实还没有把自己当成兖州的主人,而是把自己当做了客人的这一方,如今从昌邑兵败退到亢父,被曹操围在城中,那么他们作为客人这一面,等於说要敌对兖州主人这一面,所以主客相对,全军上下的将士们,还是非常之齐心合力的。
而放在“天时”这一面,却就是对荀攸、乐进这一边,这一段时间来说是比较有利的。
前阵子颍川那边连着下了好些天的春雨,兖州离颍川不远,寰球同此凉热,兖州这边前些天也是春雨连绵,连着下了好多天。
下雨天,肯定不利於攻城。
且非但不利攻城,亢父周边潮湿,下雨这些天,曹操部曲的日子也不好过。尽管雨水不分彼此,城内、城外都下,可守卒至少是待在城墙上的,没那么潮湿,城外曹操部曲就不一样了,雨水一多,那营中更是潮湿不堪,不少士卒铠甲之内、衣服之内都生满了虱子,再有那攻城之时受伤的,因为阴雨不断的天气之故,负伤的地方也不容易好,溃脓、发炎者比比皆是。
但虽然天时有利於城中,并不影响曹操对外屡次表现出他必胜的信心。
曹操日日巡营,动不动就对从他巡营的诸将,和他见到的兵士们豪言慨然,每每说道:“亢父城内虚实,我了如指掌,君等且养精神,候雨歇之后,听我将令,一鼓可破之也!”
当真是信心满满。
实际上是否如此?
并非如此,曹操的心中,其实是非常焦急的。
根据情报,他已经知道,荀贞率部到了合乡,并且知道荀贞在合乡驻军不前。
既然已兵到合乡,缘何止步不前?荀贞这是想干什么?
曹操一清二楚。
荀贞这分明是在等自己久攻亢父不下,在等自己师老兵疲,然后等到那时,他再以养精蓄锐之卒,与城中内外夹攻,曹操自度之,待至那时,他必非荀贞对手。
首先,他的兵马久攻不下,士气受挫是一个缘故,其次,他的精兵良卒在之前的那场大败中,已经损失了许多,他现在的部队很多都是新卒,而荀贞那边多为善战之老卒。士气已低,士兵的战斗力又不如对方,如何能够战胜?
所以,曹操内心中其实是很焦急的,但曹操是什么人,焦急的情绪他自是不会流露给他的将士们看到,故是,他表现出来的态度反而是充满了信心。
便在雨停之后,曹操指挥部队,试着又攻了两次亢父,却不能下之,焦急的心情越发增长之际,这日,曹操得到了一道军报。
军报的内容是:荀贞领兵从合乡出发,朝亢父这边来了。
观罢军报,曹操心道:“贞之终於是欲趁我数攻亢父不下,又前时连日春雨,天时对我不利之机,兵发来攻我了么?”
从合乡到亢父需要渡过泗水,在此之前,曹操已经派了兵马扼守泗水渡口,接到此道军报,曹操乃传下军令,调兵遣将,赶去渡口增援,给据守渡口的兵马下达命令,要求务必要把渡口守住,决不能放荀贞的兵马渡水来到亢父;同时,他召集诸将,传达将令,命令再攻亢父。
便於这天下午,其麾下诸将各领兵出营,再一次对亢父城展开了进攻。
曹操没有出营,他登上望楼,眺望观看这场攻城之战。
曹操身边站着一人,面相十分的慈祥,看起来就像一个敦厚的长者,这人不是别人,正就是陈留太守张邈。
——却那张邈怎么会在曹操的军中?本来张邈他是呆在陈留没有出来的,但后来在得知了孙坚带兵前去颍川,与吕布在郾县鏖战之后,他觉得汝南方面他是后顾无忧了,而这个时候曹操刚好把昌邑攻下,兖州的胜利看起来唾手可得,由是,为了不让曹操独占这份胜利,他便听从了陈宫的建议,慌忙率兵出陈留郡,赶到昌邑,与曹操合兵。打下昌邑,继又俱至亢父。
曹操、张邈抚栏观战。
亢父城头,数面将旗招展。城西的主旗是荀攸、乐进之旗,城北是跟着荀攸、乐进退到亢父的潘璋之旗,城南是一样跟着荀攸、乐进退到这里的济阴相刘馥之旗。三面高大的主旗两侧,城墙垛口之间,又有各色的较小旗帜,总计十余面,这些是守卒军中各营主将的旗帜。
荀攸、乐进等的亲自临城指挥下,守卒们迎对三面之来攻,振作抵御。
箭矢如同飞蝗一般从城头射出,又有小型的投石车从城头上向外投石。
城下亦是箭如飞蝗,投石车不断向城头、城墙上投石。
曹操、张邈联兵主攻的是城西,二人重点观看的也是城西,但见那排成阵型的步卒迎着箭矢、碎石,用半截船等物作为阻挡,奋力向前,却是於各部将校的催促下,进战多时,依然是不能够靠近城下。攻战了一个多时辰,进攻的部队换了三轮,伤亡颇多。
张邈皱起了眉头,说道:“孟德,实在是没有想到,荀公达、乐文谦败军之将,如今困守亢父一城,居然不仅能守到现在,且观其士气,犹尚高涨。”
曹操说道:“荀公达智谋之士,乐文谦敢战之人,并此亢父城易守难攻,他两人虽丢了昌邑,战败到此,但我军要想很快就把亢父打下,亦小难也。不过也无妨,今日打不下,明日再打,对於打下亢父我还是很有必胜之信心的,只不过最多多费几天时日罢了。”
张邈担忧地说道:“军报上不是说荀贞已然率兵出了合乡么?孟德,如果被荀贞之率兵来到亢父城下援助城内,这场仗,我看就不好打了。”
曹操意态轻松,抚须笑道:“贞之要想到亢父来,须先渡泗水,泗水渡口,我已把之守得严严实实,他又怎会那么容易就兵到亢父城下?孟卓,你不必焦虑,且观我迟早取下亢父就是!”
正说话之间,望楼下奔来一个军吏。
这人上了望楼,到曹操、张邈面前,两人看去,是曹操的帐下吏朱台。
朱台手捧一檄,奉与曹操,禀报说道:“明公,东郡来檄。”
曹操接住檄文,展开观阅,不多时,檄文看完,他不动声色,把檄文重新叠好,交给朱台,说道:“我知道了。你去把此檄放入我帐中。”
朱台应诺,拿檄而去。
曹操扶住栏杆,继续观战。
张邈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见他竟是好像没有向自己说那檄文内容是何的意思,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孟德,是东郡的来檄么?”
“啊?”
“刚才那道檄,是东郡来的么?”
“哦,是啊,……方才朱台不是已经说了么?”
“想来东郡不会无缘无故的传檄而来吧?那檄文是何内容?”
曹操轻描淡写地说道:“檄文中说,荀成、赵云率兵从历城南下,向我东郡进发,看样子是要进犯东郡。”
张邈闻言,神色顿变,说道:“什么?”
曹操转过头,目落张邈脸上,再说了一遍,说道:“荀成、赵云率兵,似欲犯我东郡。”
“孟德,这、这可如何是好!”
曹操瞅了张邈几眼,忽地一笑,说道:“孟卓,东郡又非卿之东郡,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是了,你是不是担心我会撤围亢父,回援东郡?”
张邈还真是这个担心。
东郡是曹操的老巢,一旦东郡有事,他以己度人,觉得曹操没准儿很大的可能便会放弃攻打亢父,立刻回师东郡,这样一来的话,曹操一撤走,只凭他陈留兵,断然是无法把亢父打下的,那这就是说,攻下亢父、从而光复兖州全境的大胜前景,也许就会因此而失。
张邈讪笑说道:“亢父如下,则兖州全境光复在望,孰轻孰重,孟德心中必是有数,我哪里会有什么担心?”
曹操听了张邈这话,摸着胡须,仰起头来,朝着天空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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