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陶冤句令不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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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战攻下圉县城,但孙坚没有在城中多停。

他叫兵士们掳掠一番,然后放了把大火,将县城烧着,便就带部离了圉县,仍旧回去扶乐。

回扶乐的路上,孙坚北顾,远看那熊熊的火焰,几把半天的天空燎红,黑烟滚滚,旋腾而上,遭风一吹,弥漫天地,远飚十余里,略带点遗憾地说道:“没能生擒张孟高,可惜了!”

张超在战败之际,虽没能收敛兵士、撤回圉县,但他骑的有马,见势不妙,却是逃掉了。

说那孙坚为何打下圉县而不守,反烧城而归呢?

原因也简单,他的确兵马不足,依仗士卒的精锐,可以击败圉县的守卒,但如是据守,就会力不从心,此其一;他现阶段的用兵方向,重点是在收复汝南的南部,不在陈留,此其二。

张超逃到陈留县。

张邈闻讯大惊,出来迎接,见他模样狼狈,问了详情,埋怨地说道:“孟高!前时讨董,汝不见孙文台之悍勇乎?我交代你守城自御,你怎么反而出城浪战?”见张超满面通红,显是甚为羞愧,亦不忍多加责备,也就罢了。

与张超回到郡府。

两人计议。

张邈说道:“本欲发兵援助曹孟德,结果圉县失利,孙文台若是进驻圉县,我倒是可以调兵遣将,将他围困城中;然其克城而不取,旋师扶乐,这就好比一把利剑随时悬在我郡的头上,目前这个情况,我郡人必然惶恐,人心浮动。恐怕是援不的孟德了啊!”

济阴对陈留来说,固然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可唇亡齿寒,毕竟是“唇”亡在先,“齿”寒在后,总归好过是“齿”先寒掉。陈留郡而今自保不暇,——便是孙坚不侵占陈留的县城,可类似的事情若再来个一两遭,被他再烧掉一两座城,张邈也吃不消,当此时刻,自是无暇再去理会济阴。

张邈去信曹操,述说情况。

……

就在孙坚进兵圉县的前后,孙策亦引部出了薄县,北入到济阴郡内,至济水南岸,张起旗帜,沿着岸边行军,命令部曲击响战鼓,吸引对岸的注意。

军报传入到定陶县内的济阴郡府。

定陶这个地方,是古之名城,许多后人耳熟能详的名人、故事就都发生在这里。此地春秋时属曹国,秦置定陶县,那被辛瑷所杀的山阳郡督邮伊兴,在山阳太守袁遗弃郡而逃前曾对袁遗说,“焉知我非彭越耶”?前汉初年,彭越被封为梁王,其梁国之都就在定陶。定陶的西边有个陶城,范蠡功成身退之后,以为陶城为天下中,诸侯四通,货物所贸易,遂即选了陶城为定居之地,因号陶朱公。又县北有旧城一座,今为亭,据说是商汤追击而复败夏桀之处。

又其县东北二十里有荆城,战国时,庞涓与孙膑这一对师兄弟尝在这里打过仗。

孙坚家本寻常,并无很高的族望,而下他名声显赫,为了给他的脸上贴金,减少士大夫们对他的轻视,而今他帐下的幕僚,如那今从孙策骚扰定陶的豫州州府从事孔德之流,遂对外宣传,说富春孙氏是孙武之后。

孙膑,亦是孙武之后。如此一来,孙膑亦就成了孙坚、孙策的祖先了。

若把孙坚、孙策比作孙膑,他父子两人皆知兵勇敢,倒也不差;唯是济阴郡中,现在却连个庞涓也无。那战死的骑督将杨章,在济阴郡的军中已是号称善战,余下诸辈可想而知。

济阴太守吴资年过四旬,两道弯弯的眉毛,小眼睛,肉乎乎的鼻子,颔下一部柔软的胡须,比较胖,身上的官服被大肚子撅起,诚然大腹便便,走起路来,他喜欢双手放在肚上。

成定、石关两个,形容他慈眉善目,如个乡下的富家翁,还真是颇为贴切。

接到军报,吴资召集郡吏商议。

也没什么可商议的,郡吏们众口一词,认为根据军报,孙策只有兵马两千,定陶南有济水为阻,只要把渡口守好,料那孙策定难渡河,却是不许理会即可。

吴资深以为然。

不像张超自恃出身清高,小看孙坚,吴资对孙坚父子的用兵能力还是挺高看一眼的。

不说别的,只说那讨董之际,吴资也是参与其中的,当日,十来路的诸侯无人敢进,只有孙坚、荀贞、曹操等数将提兵直进,不畏董卓,与之鏖战,最终且把董卓逼出了洛阳,这件事,他可乃是亲见亲闻。张超以此认为孙坚轻躁,吴资则以此认为孙坚雄壮。

却是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观点,而不同的观点,也就导致了不同的应对。

张超浪战的错误,吴资断然不会犯。

於是定下了应付孙策的对策,吴资颔首说道:“卿等所言甚是,豫州兵虽悍,然我军守住济水可也。”到底孙策年纪小,且他带的兵马又不多,如果不与他打,好像是怕了他一般,老脸上挂不住,故而吴资换了个说辞,不提孙策,只说豫州兵骁悍。

一个郡吏说道:“明府君,曹公的檄文上午又来了一道,仍是问府君何时可以出兵入乘氏,并问粮秣等军资何时可以送到?”

吴资听到这个就烦,叹了口气,说道:“前时我已遣兵三千,去到乘氏了;曹公令我佯援昌邑,我又令杨章领郡兵千余往去,未料杨章大败身死,千余郡兵,或死或逃,收揽於今,也只收回了百余。我郡兵总计不到万人,前前后后,已用掉了半数;现在不过还有四千余罢了。孙策现领豫州兵,游弋於济水南岸,胁我定陶,我总也得留些兵马自卫吧?

“曹公一张嘴,就问我要兵马三千,我如何能遣三千卒与他?

“要兵也就算了,还有那军资粮秣。故兖州刺史刘公山讨黄巾的时候,已经从各郡搜刮了一通,充作军用;李乾部久驻廪丘,泰半的军需又都是从我济阴出,我济阴再富,现下这个世道,小民连饭都吃不上了,又哪里有那么多的赋税可收?连番缴纳,早已快是穷得府库干竭了!我又从哪里给曹公搞那么些的粮食、钱帛?唉,真是为难。”

郡吏说道:“定陶不可不守,府库空虚是个难题。不如临时征募壮丁、再向小民摊派粮钱,然后一并遣去送给曹公?”

吴资想了想,说道:“也只能如此了!”

乃传下命令,叫郡吏分赴冤句、离狐、句阳、成阳、鄄(juan)城、廪丘等定陶北部的各县,监督各县的令长征召民丁、强取钱粮;定陶虽是郡治,吴资所住之所,济阴郡的首善之区,也不能得免,亦有郡吏到定陶县寺,传达吴资的指令。

定陶县令看罢檄文,请郡吏在堂中稍坐,自回到后宅。

这位定陶县令是冀州人,他的老妻与两个儿子,皆跟着他客居在此。

后宅中,见到妻、子,这位定陶县令吩咐说道:“打点行装,咱们归乡去者。”

他的老妻闻言,纳闷说道:“好端端的,你任期又还没到,干嘛回乡?”

这位定陶县令说道:“什么好端端的?你是没有出过门吧?你出门去看看,哀鸿遍野,饿殍满沟,百姓已是民不聊生,我方接檄文,州府、郡府却仍催粮不止、强征民丁,桀纣之治,无非如是!

“先时,刘兖州讨黄巾,黄巾贼造反叛乱,屠杀英俊,所过处,郡县残破,罪不容赦,那自是必须要讨的,我拼了老命,也要把刘兖州要求的民夫、粮秣之数给他凑齐了。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荀镇东好不容易讨定了兖北的黄巾,曹孟德又要和荀镇东打仗?打就打吧,打的赢、打不赢,都是他们的事,百姓哪里得罪他们了?又要我向县中百姓强征粮钱、强征民丁。我六十多岁了,还想积些阴德给儿子们,这种事情,我干不来,我也不干了!”

说到这里,他望向室外院中的角落。

这位定陶县令是个雅士,素好青竹之秀,上任定陶县以后,便在后宅种了一丛竹子。此时看去,那竹丛郁郁葱葱,挺美可爱。比於今之乱世,当真是浊流中的一丝清流。

他喟叹说道:“天何以复生商汤?还海内朗朗乾坤?”嘱咐两个儿子,“我老了,或许看不到那一天了。等那一天到来,汝二人家祭之时,无忘告於乃翁。”催促老妻,“快些收拾!你我归家以后,我就杜门隐居,朝赏青竹於庭,夜读经书灯下。大门一关,管它天昏地暗。”

济阴郡府的那个郡吏在堂上等了半天,不见定陶县令出来,等得着急了,出到堂外,招呼几个县吏近前,询问说道:“你们的县令呢?”

那几个县吏茫然不知。

那郡吏说道:“去找找。府君的檄令须得抓紧办理,不可耽搁!”

不多时,那几个县吏慌里慌张地跑了回来,个个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一个喘着气说道:“不好了!县令挂印而走了!”

“什么?”

“我等在县寺中,遍寻县令不得,便到后宅探问。谁知到了后宅,宅中空无一人,唯有本县的印绶挂在宅院一角的青竹之上。”

那郡吏惊愕之下,下意识地重复这县吏的话,说道:“唯有印绶挂在青竹上?”

“是啊。”

“这……、这……”那郡吏勃然大怒,说道,“真是岂有此理!”拂袖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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