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人谋不藏实堪浩叹(2 / 2)
他既是长在道人之家,换而言之,也即是说,他是长在平民百姓家中的,那么在日常举止上,难免就会有平民化的一面,对老百姓来说,市井、平民的气息是正常的,可对一个皇子来说,这却就成了他的“缺点”,灵帝因而不喜欢他,认为他“轻佻无威仪”,於是想立次子刘协为皇太子。
可以想象,他一个小孩子,可能不知道太子与非太子之间的不同,不知道这之间到底存在着多大的差别和意义,可他身边的人却必然知道,比如他的母亲何太后,比如他的舅舅何进、何苗,比如他的属吏,而这些人不用说,肯定会时时给他压力。
好不容易灵帝驾崩,在何太后、何进等的拥护下,他当上了天子,结果没几天就碰上了袁绍血洗北宫,以致他被宦官们挟持,被迫出宫,兵乱中流落野外,又不久,又碰上了跋扈犯上的董卓。
要知道,直到现在为止,他也不过才是一个十三四年的少年。
那天在宫中见到他时,虽然恪於礼节,荀贞没有能直视,没能细细地打量他,可却也发现了他神色中的惶恐、不安,乃至惧怕。
空落落的大殿里,他一个瘦小的身子坐在与他的身形绝然不相配的巨大的龙椅之上,怎么看都不能让人感受到一个九五之尊的威仪,而只有扑面而来的一个小小少年的惶恐和无助。
何进、何苗已死,没有了朝中的外援,何皇后亦不复再有权势。
而没有了何进、何苗、何皇后的拥护与支持,这个小小的少年又怎可能支撑得起大汉岌岌可危的天下?他支撑不起。非但如此,说句诛心之言,这朝堂之上、天下诸州,而今又有几人真正地把他当做天子看待?就不说董卓,便是袁隗、袁绍等朝中的公卿士人们,他们又真的把他当做天子看待了么?比起自己的权势、利益,他这个天子重要么?有几人会为捍卫他而宁愿舍弃自己的生命?便不说生命,恐怕便是连一点小小的利益,也不会有几人愿为他舍弃。
荀贞本非是多愁善感之人,经过这些年的疆场浴血、明法治郡,他的心肠更是远比昔日为硬,他亦早就明悟了政治的血腥和肮脏,可却不知怎的,在那天的宫中,在看到宽大的龙袍里裹着的那个瘦小的身躯后,他虽是跪拜在地,明为这个少年的臣子,却是不禁地为这个小小的少年浮起了怜悯之意。
人在年轻的时候,特别是男人,大多对孩子没有什么过多的喜爱,不但没有喜爱,甚至有些人会觉得孩子很烦,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对孩子的喜爱之情,换言之,亦可将此喜爱之情称之为“父爱”,便会在有些人的感情中慢慢地出现、增多。
荀贞已而立之年,成婚多年,至今膝下无子,而与他年龄相仿的时下之人,不少人的子女都已十四五岁了,看着别人父子之间,他有时难免也会“羡慕”,所以他扪心自问,对今天子的这份“怜悯”之情,他扪心自问:“莫不是与此有关?”
这个念头,他也只能想想,说,是万万不能说的。
事实上,即使不说,他只自己想一想,也觉得颇是可笑。
收起了这点“可笑”的念头,他不觉又是喟叹一声:“人谋不藏,实堪浩叹!”
前头开路的江禽兜马过来,跳下禀报:“君侯,前头便是淮陵了,是在城外扎营,还是再往前走些?”
淮陵是下邳的一个县,也是荀贞等人入到徐州后将要到达的第一个县城。
徐州目前的局势还算安稳,可荀贞一来知道日后青、徐黄巾的威势,二则用不了多久便是诸侯讨董,广陵应该就算是他的起家地了,所以荀贞此来广陵,把他的部曲全都带来了,以是江禽有“扎营”一问。
荀贞举目望望天色,已近黄昏,因令道:“便在城外扎营罢。”
“诺。”
“传我军令下去,营地不要离城太近、兵士无令不得入城,以免惊扰到城中百姓。……公达,你替我走一趟,去见见淮陵令,告之他一声,就说我路过贵地,宿营一夜便走。”
江禽、荀攸应诺,各骑马而去。
闻得马蹄声响,荀贞等回首顾望,见却是赵云策马奔来。
荀贞这次行军,家眷随行,不但他的家眷,戏志才等人的家眷也都跟来了,所以特地组了一个家眷所在的营,跟在部曲的最后边,赵云是负责此营警卫的队长。
见他策马奔来,诸人都是心头一跳,不知是否是家眷中有谁出了什么事体。
赵云奔马而至,跳下来,疾步至荀贞马前,神色凝重,来不及行礼,匆声说道:“君侯,不知是否因车辆颠簸之故,夫人忽发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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