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荀家五虎度陈仓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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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之所言却不合荀贞之意,荀贞笑而不语。

刘备看出了荀贞的不以为然,说道:“备愚陋,敢问明公,可是别有良策?”

荀贞从容说道:“昔朱博治郡,云:‘如太守汉吏,奉三尺律令以从事耳’,我也有此意。”

朱博生性刚直好义,而且起於寒微,少小家贫,没怎么读过儒家的经典,重法轻儒可以理解,荀贞却是“士族出身”,从小就学习儒家经典的,而在治郡上却有效仿朱博之意,说出“奉三尺律令以从事”的话,刘备颇是惊讶。

刘备毕竟跟从荀贞日浅,对荀贞早年在颍川时为吏的作风只有耳闻、没有亲眼见过,他所见到的只有荀贞在赵中尉任上时的礼贤下士,因当闻荀贞欲效朱博治郡时不免惊诧,荀攸却是早知荀贞“重法”的作风,见惯不怪。

对荀贞重视法纪的作风,荀攸虽谈不上积极支持,却也并不反对。

一则,儒吏固然讲春秋决狱,搞动机论,动机如是好的,那么即使触犯了法纪也可以从轻发落,荀贞在颍川任西乡蔷夫时为得到儒生的认可也按此判过案,可这只是来自董仲舒的观点,孔子说:“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却也不是一味提倡宽松之政的。

二则,颍川受春秋战国时申不害、韩非子等法家名人的影响,郡中的士人向来是“高士宦,重文法”,如阳翟郭氏、长社钟氏俱是世授律法的名门,当地的士风从来不是“空谈清议”,而是讲究经世致用。

三则,汉家自有制度,本来就是儒表法里。

可以这么说,荀贞,又或荀攸,又或荀彧,他们不为政一方则罢,只要他们有机会成为郡县长吏,在为政上必然是会儒法结合的,至多因为本人的关系,或者儒重一点,或者法重一点,——荀贞来自后世,今生又受颍川士风的影响,显然是后者,更为重法。

因此,当荀攸见刘备露出惊讶之色,他便笑着说道:“玄德可知明公‘乳虎’之名是如何得来的?可不是从征伐战场上得来的,便是因昔在颍川时‘奉三尺律令以从事’而得来的啊!……不过玄德且宽心,明公虽重律令,却也不会如朱博那样撤罢议曹的。”

朱博不喜儒生的空谈,每到一郡,辄罢去议曹,议曹者,顾名思义,乃是议论之曹,是郡中用来安置儒生、供他们发表议论的地方。

朱博是前汉时人,当时儒法之争很激烈,有名的盐铁论说到底就是儒法之争,他撤罢掉议曹不会引起时人太大的非议,而自光武皇帝中兴汉室之后,本朝历代皇帝均大力提倡经学,以经术取士,发展至今,儒法已经渐渐合流,如钟繇家,世授律法,明明是个律法之家,却亦习学儒家的经典,又如荀氏,虽为儒学名门,荀衢教荀贞读书时却也教过他律法之学,这么个背景下,荀贞当然不能、也不会如朱博那样轻视儒生、撤罢议曹的。

事实上,刘备也不是一个把儒家学说奉为圭臬的人,他只是对荀贞这样一个儒学名族出身的人会说出“奉三尺律令以从事”的话感到意外罢了。

他收起惊讶,复蹙眉头,说道:“治郡为政似当以宽猛结合为宜,今郡县士绅对明公多存敌意,明公如再只‘奉三尺律令以从事’,恐怕会……。”

荀贞笑道:“恐怕会激起民变么?”

“……这倒不至於,但备恐会加深隔阂。如无士绅、大姓之佐助,明公难治郡也。”

当太守和当中尉不一样,当中尉只要负责好军事就行,当太守却是军、政均需负责,一个只会打仗、搞不好的民事的太守不是一个合格的太守。没有地方大姓的支持,荀贞或可以在军事上取得胜利,但在民事上极可能会遭到失败,一旦失败,等一年任期满时考核就不会达标,转不成真太守事小,被罢官免职事大。

荀贞自有主见,说道:“魏近京畿,郡多豪猾,况今贼乱,地方尤多强雄,此辈之属,如荆棘之刺,欲治郡施政,非得将之尽摧不可,非如此,不能政令通达。玄德,卿之建言不能称错,可如想行之,却需先得缓一缓,待我把豪猾、强雄清理一遍后再行之方为合宜,此‘先兵后礼’是也。”

荀贞刚逐走了一大批府吏,若是马上就再从豪强、右姓里召辟子弟,就不说这些正怀不满的豪强、大姓会不会接受他的召任,只说“前倨后恭”,只会助长这些豪强、大姓的气焰,故而荀贞打算“先兵后礼”,等再修理一批大姓后再给他们甜枣吃。

此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荀贞没有说出。

赵忠权倾朝野,郡县里不少的豪强大族依附赵家,这一点从荀贞上任初时遭遇到的那些尴尬就可看出,赵家势大,非西乡的土霸王第三氏可比,也非邯郸的豪强之首魏氏也可,不宜轻动,要想诛灭之,就得讲讲策略,得先把依附赵家的豪强大族清理掉,等斩掉了赵家在魏郡的这些羽翼,然后才能徐徐行事。

——赵忠家固然敌视荀贞,可话说回来,荀贞对赵忠家又何尝不是虎视眈眈?

荀贞入仕至今,所取得的最大成是在军事上,乱世将至,只凭军事上的成就不足以使他卓然同列,毕竟他虽立过一些大功,可首先,前有皇甫嵩、董卓等,均是帝国宿将,论名气他不如之,其次,便是“同辈”之中,也有如孙坚、傅燮这样借黄巾之乱而崭露出头角的,他并非唯一一个因战功而出名的人,所以说,要想取得足够他立足乱世的声望和政治资本,使他为天下瞩目,他就必须要做出一件令天下震动的事,放到眼下来说,最合适的就是诛灭赵家。

荀贞细细地考虑过:从收获上看,赵忠是阉宦的首领,海内士人无不痛恨之,如果他能把赵家诛灭,肯定能名动天下,说不定还会成为年轻士子崇仰的对象;从害处上看,他如果诛灭赵家,必会召来赵忠之怒,受到陷害,可这又有什么关系?他可是知道历史走向的,天下大乱近在眼前,宦官之覆灭为时不远,到时候顶多弃官潜逃,亡命江湖一段时间就是了。

与收获相比,害处几乎是微不足提。

既有此意,为达成目标,他自不会把眼下郡中那些或因依附、或因畏赵家之势而敌视他的豪强大姓当回事儿,也完全不介意把他们清理掉了。

刘备是因不知历史之走向,万没想到荀贞竟存有此意,所以才会“关心则乱”,为荀贞日后的施政感到担忧,听得荀贞欲“先兵后礼”的打算,他仔细想了下,说道:“公言甚是,却是备所虑不周了。”

等刘备、荀贞的讨论告一段落,荀攸笑道:“治郡施政,折服豪强,此日后之事也,明公,今公之计,於毒已中六分,余下四分,不知明公打算何时实施?”

“明天开始我就装病,……公达,君昌、陈午在内黄做得怎么样了?”

“程嘉昔年游学,尝多次来过魏郡,其人又好结游侠,对内黄的士子、市井之侠皆很熟悉,已借彼辈之力与内黄守城贼将套上关系,常得机会出入其府、奉献财货美女。”

“很好,再过个两三日,你就可以乔装打扮,故作隐秘地去内黄,秘见君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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