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搜山千骑入深幽二十九(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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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攸见宣康、原中卿等人均黯然伤神,放下乡愁,笑对荀贞说道:“中尉,昔在颍川,每闲暇,与君卿、江禽、阿褒诸君聚饮,常闻君歌,出征以来,久未闻君放歌了。离乡半年余,今在冀州又见尧山。秋雨歇之未久,山景如洗,当此深暮,回望柏人炊烟,君可有歌作?”

荀贞知荀攸之意,知道他是不欲诸人太多伤神。荀贞麾下的义从多非本地人,有颍川的,有汝南的,有东郡的,有陈留的,离家久了,难免想家,如放任不理,将人心分散。

他笑道:“中卿、伯侯,你两人为我弹剑。阿韦、叔业,可能起舞?”

便在这尧山脚下,原中卿、左伯侯取刀剑,以手指弹之,典韦、宣康下马,一个举戟,一个抽剑,进退起舞。

荀贞横马长歌:“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思念故乡,郁郁累累。昔我辞家,杨柳依依,今我北驰,林叶萧萧。弃身赴国难,思家不可归,捐躯锋刃端,视死忽如归!”

荀贞本身没多少文采,可他前世读过不少诗,把几首读过的诗糅合一块儿,这一曲歌先诉说思乡之情、回忆离家之时,歌至后半段,音转慷慨,为赴国难,思家不能归,便视死如归吧。

原中卿、左伯侯弹剑应声,典韦、宣康舞蹈和之。四人齐唱道:“捐躯锋刃端,视死忽如归!”

荀攸、邯郸荣揽辔旁听。

受深情而又慷慨的歌词感染鼓舞,宣康、典韦、原、左诸人精神一振,减了些思乡之情。

邯郸荣赞不绝口。荀攸没有想到荀贞仓促作出的这首歌竟还不错,说道:“‘捐躯锋刃端,视死忽如归’,中尉此歌,英侠报国之歌也。待归邯郸,攸请教诸部义从学唱。”

荀贞自无不允。

此一歌足可激励义从中欲建功立业的豪侠壮士了。

歌毕,诸人相顾而笑。

宣康、典韦上马,荀贞带头,打马一鞭,迎秋暮,向南返程。

行过柏人县,赵国境内的五县就悉数行完了。对该如何在境内诸县布防,荀贞已了然有数,对欲击之黄髯部的底细也做到了较为了解,可以回邯郸了。

行数里,夜色至,荀贞等在野亭里宿了一晚。次日到中丘,再去县寺造访中丘县丞,这位县丞却仍未归来。两次造访都没能见到人,荀贞也只能叹一句“缘悭一面”,留待日后再见了。

驰行一天半,复路过襄国县城。

姚昇办事麻利,已选出了百余县里的吏卒、壮士,均为县西的山民,交付给荀贞,又写了一道公文,是写给陈午的,令陈午从荀贞去邯郸。在县寺里吃了顿午饭,荀贞等带着这百余吏卒、壮士,出县南下,渡过两条河水,晚上到了苏人亭。

这趟回程,不用再掩饰身份,——有姚昇拨付借给的那百余襄国县的吏卒、壮士从行,荀贞就算想掩饰身份也掩饰不了了,他提前遣了一个襄国吏卒去亭舍里通报。

陈午闻本郡中尉驾临,连忙迎至亭界,远见夜下从北边来了一队人马,前有吏卒为导,数人骑马居中,百数熊罴虎士持矛刀、火把在后。他羡慕地心道:“久闻中尉英武,名不虚传。”

不等人马近前,他便就捧彗下拜。

这百余人来到近处,他听到一个吏卒大声说道:“中尉驾临,苏人亭亭长何在?”

陈午不是一个人来的,苏人亭的求盗、亭父都跟着他来了。他不敢抬头,伏在地上,膝行向前了点,回答说道:“小人苏人亭亭长陈午,拜迎中尉大驾。”

他头伏在地上,耳朵支棱着,听到有人从马上跳下来,走近过来。他微微抬眼,一双革履出现在他的眼前,紧接着,两只有力的手挽住他的胳臂,把他扶了起来。

“陈君不认识我了么?”

陈午站起身,看过去,立在对面的这人年约二十余,粗衣裹帻,腰插环刀,正笑吟吟地目注他。他惊讶心道:“却是前数日借宿我亭的许县陈君?”说道,“陈君?”

“我非姓陈,我姓荀。许县陈氏是我妻家。前次路经贵亭,之所以托姓许县陈氏,是因为我此次行县不欲人知,并非有心欺瞒。尚请陈君毋怪啊。”

“岂敢,岂敢。”

这个惊愕太大了,饶是陈午素来沉毅,猛一下也没发应过来,脑中杂乱地连着转了好几个念头,又是想到:“陈君是荀君?”又是想到:“荀君上次微服过苏人亭部,这次却怎么大张旗鼓?”又是想到:“上次中尉是入夜来,这次又是入夜来,是又来借宿苏人亭的么?”见荀贞笑吟吟地看着他,心中一动,又想到了一种可能,“哎呀!莫不成这回是专门来见我的?”

荀贞召来宣康,叫他取出中丘令姚昇的公文,递给陈午,笑道:“上次宿住贵亭,夜闻君击贼,深感君有干才。黄巾新破,赵地多贼,此豪杰奋武之时。贵县的姚令以为君屈就一亭,未免可惜,把你举荐给了我,我欲用君为我中尉府中门下记室史,君可愿邪?”

听了荀贞的话,陈午狂喜涌上心头。

他老黄牛似的在襄国县当了好些年的亭长,苦无出头日,却没想到入了荀贞的眼中,一跃被擢为中尉记室史。他强自镇定,再度拜倒,说道:“得为中尉选用,此午之荣耀,焉敢辞拒?只是午才能低薄,恐不能如中尉意。”

“你的才干,我虽不尽知,却也知一二了。你放心,你会很如我的意的。”荀贞哈哈笑道。

“午方任苏人亭半月,午这一走,不知姚令可选好接任午的人了么?”

虽得拔擢,却仍不忘旧职。荀贞很欣赏陈午的责任心,笑道:“姚令已选好了。”姚昇选的接任陈午之人就在队中。宣康去把他叫过来,与陈午相见。

众人这一晚便就宿在了苏人亭。陈午连夜和接任的亭长结交完毕,次日带着跟从他的那二十余襄国少年加入荀贞的队伍里,迤逦随之南下。

回来随行的人多,多是步行,走得不快,走了两天,到得易阳。

荀贞令诸人停在县外,带着荀攸、邯郸荣、陈午、宣康,亲入县内寻岑竦。

找到岑竦的家里,岑竦和他的母亲出迎。

岑竦家很贫困,土屋漏顶,篱笆掩扉。屋内仅榻、案、粗席,别无家居物。

荀贞叹道:“‘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却是把岑竦比作了颜回这样的贤士。

他对岑竦的母亲说道:“有贤母乃有贤子。母,贤母也;岑君,贤士也。贞蒙圣恩,备位贵郡中尉,自知才德菲薄,渴求贤士匡扶,以母之高行,以岑君之贤德,我便是为母家扫洒门扉,犹惧会玷辱母与岑君的高德,实因渴贤之故,冒昧登门,请辟岑君为中尉门下主记史。”

岑竦的母亲今年才四十多岁,常年操持家事,发髻已然花白,岁月在她的额上、眼角留下了层叠的皱纹。她个子不高,然跪坐席上,腰杆笔直。

她细细地打量荀贞,先看荀贞的坐姿,再看他的衣着,又看他的相貌,再又看了看候立在院中的荀攸、邯郸荣、陈午、宣康诸人,说道:“竦嘴拙,无长才,惟知‘忠孝’,为君门下记室史,可能在别的地方帮不了君,然君只要有所嘱命,便是舍了性命他也能为君完成。”

这却是答应让岑竦出仕,当荀贞的属吏了。

荀贞大喜,说道:“我知母安贫乐道,有原宪、伯夷之节,可母只有岑君一子,岑君一去邯郸,就只余母在家,无人奉养膝前。岑君,孝子也。使孝子离家,不能孝顺他的母亲,此仁人之所不取。母若同意,可与岑君共来邯郸。我当为母买宅院,供母安居。”

岑竦的母亲说道:“居家为孝,入仕为忠。在家侍奉父母,出仕侍奉主君。我腿脚便利,足能自己照顾自己,邯郸就不去了。中尉的好意,我多谢了。”婉拒了荀贞的邀请。

是夜,荀贞等在县外宿了一晚。次日早,荀贞带着岑竦等人回邯郸。

在回邯郸的路上,他们听到了一个新闻,却是冀州安平国王刘续坐“不道”被诛,国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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