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妃(1 / 2)
正月里,走街串巷的百姓都不太敢出门,疫情的阴影还笼罩在京城上空,从前车水马龙的中央大街显得格外冷清。
城门口执守的卫兵裹着厚厚的袄子,心底里暗骂自己让自己大过年还值班的上司,在城门站了几天,满打满算只有两三辆马车出城。
当时正是夜里,卫兵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随意扫了一眼,就挥挥手放人出城。自从出了治疗疫病的新药,禁卫军已经逐渐放松了城中的戒严,只要经过盘查,几乎可以随意通行。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有个年轻人提着大包小包立在右丞相府门口,不知过了多久,门房接到回话,开了角门放这个年轻人进去。
右相府中其乐融融,晚辈中适龄的女儿躲在珠帘后,偷偷张望和张甾说话的那个那个年轻人。
那人长得一表人才,初次登门带上了厚礼,举止间仪态端庄,听说还是去年的新科进士,年纪轻轻前途无量。
想到这,那女孩羞红了脸,跺了下脚,拿手绢挡着脸跑开了。
珠帘那边,谢桥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张甾下手,垂着头听训。
他想明白了,在官场上只靠自己单打独斗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给自己找个靠山。
春闱之前他和左相萧远曾有过一面之缘,还有传闻说他是靠着萧远在春闱之中翻了身,当时年少,书生意气,只觉得萧远辱没了自己多年苦读的心血。后来殿试,这传闻也让他栽了个大跟头,皇上与左相不合,连带着把他的名次也往后挪了挪。
现在她明白了,官场上出身决定一切,沾了萧远的名声谢桥注定不被清流所接受。但是这么久过去了,萧远却没有对谢桥伸出援手,去年底赈灾、防疫样样都是大事,萧远手下的干将有一个算一个都接到了指派,就等着今年开朝了论功行赏,把位次往上动一动。
唯独谢桥,是个闲人。
谢桥坐不住了。传闻果然不能当真,萧远看来绝没有招揽谢桥的心思,春闱明明就是他自己真刀真枪拼出来的结果,反倒被传闻所累。
现在清流都以为他是萧远麾下而不待见他,萧远却不承认谢桥是自己党羽,谢桥两边不靠,处境着实尴尬。
是以,谢桥痛下决心。
他打听到张甾家族人口众多,这两年正是有个极受本家待见的女儿待字闺中,谢桥决定为自己的前程走动走动。
经过萧远这一事,他明白了上位者随口一句承诺换不来半点好处,他既然想要背靠大树,就要混进大树周围的核心圈子。
但是,张家的女儿,哪怕不是本家出身,也不是他一个穷书生配得上肖想的。虽然他已经考取了功名,但在张家这样根基深厚的大家族看来,还是和乡野出身的泥腿子没有两样。
张甾笑面狐狸一样端着长辈的架子敷衍谢桥,就是要他拿出点诚意来。
所谓诚意,绝不是他放在门房登记的那几包礼品,对方家大业大,对谢桥这点礼品从来看不上眼。张甾要的,是谢桥交上一份可以利用来搬倒萧远的投名状。
谢桥自问自己不属于萧远阵营,但若要让张甾相信自己可用,他必须努力吹嘘自己的地位和价值。但好在,他不是全无把握。
他虽然不曾近距离了解过萧远,但老天有眼,他曾经在京郊偶遇萧远一个惊天秘密。萧远当时情绪激动,仗着左右全是自己人,所以全无防备,被躲在暗处的谢桥看了个正着。
谢桥附到张甾耳边,详细跟他说起那天的所见所闻。
张甾听着,瞪大了眼睛,当天下午就递了牌子入宫,找李承沣商量。
临走前,张甾拍了拍谢桥的肩膀,满脸慈祥。
宫里。
张甾直奔御书房,所有随侍的闲杂人等都被赶到了外面,由李承沣近来最信任的太监茂辰把守,保证两人的谈话不会被偷听。
张甾说:“老臣听到线人回报,萧远府上窝藏有一个南越女子。”
李承沣只听这一句,立刻懂了张甾的意思,萧远窝藏南越人,那就说明萧远和南越有不可告人的联系,只要有心引导,把萧远打成南越安插在大周的奸细,那他手中的权力自然成了无根之木,所谓先帝遗诏、传国玉佩,自然都不能落在这样一个奸细手里。
但这操作如何运作,还要看萧远和那南越人到底有什么瓜葛,李承沣来了兴致,要张甾详细说来。
张甾说,有人看见萧远去年年底在京郊视察难民营时,在难民中认出了一个女子,顿时不依不饶,不顾那女子亲友的阻拦,非要把那女子带回府中,甚至当街同承一辆马车,看起来关系匪浅。
尤其,那女子见到萧远却毫不畏惧,言语神情皆是娇纵,线人远远地听见他们争执中出现了“内人”、“嫁人”之类的词汇,而那个死命拦着不让萧远带走女子的正是一个男人。
那女子,同萧远定然不清不白。
“那他时怎么知道那女子是南越人的?”李承沣问。
张甾说那人听见那女子同萧远争执时操着一口异于大周的腔调,线人在前朝未同南越开战时曾与一个南越友人一同游历过一年多,对南越的口音异常熟悉,他敢肯定,那女子说的就是南越口音。
南越方言同大周大相径庭,若是直接说南越话大周人多是听不懂的,也正是因为两种语言的差异,南越人即使是开口说大周官话,也会有浓重的南越腔调,即便是有心掩饰,也会漏出破绽。
李承沣虽没听过南越话,但他也听说过南越腔调与大周确实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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