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1 / 2)
二十个人今后皆是要一起共事的,免不得推杯换盏客气一番,及至宴会过半,皆是酒意半酣,也都熟络了许多,场面不似刚开始时候的沉闷拘谨,逐渐多了些欢声笑语。
赵羲姮邀他们赴宴的时候,特意嘱托了,不要太多规矩。
其中几个人大着胆子,将卷案拼在一起,聚成一堆,以筷箸敲击装着水的盛具,发出清脆嗡鸣声充当乐器演奏,然后以歌相和,唱得大多都是诗经或楚辞。
虽是带着酒肉臭的宴会,却意外多了些风流雅致,他们的歌调轻快,隐隐能听出欲展抱负的壮志踌躇,还有一朝及第的快乐飞扬。
见赵羲姮只坐在上首,冲他们点头示意,更多人也有模有样的集会起来了,场面无比热闹。
小桃贴近赵羲姮,同她笑道,“还是一些读书人呢,现在竟像是进了菜市。”
宋璇问道,“要不要让他们停下?”
赵羲姮也笑着回道,“别管着他们,这样挺好的。”
她看向下首,就连沈都安那样腼腆的人,都难得活泼起来。
“他们将来都是要一起共事的。”赵羲姮摇摇头,笑容明媚,“说共事也不准确,是要一起帮卫澧打天下的,平州就一个小小的班底子,将来若是越来越大,他们说不准就是第一批文臣,等到时候功成名就了回想起来,想必感慨颇多。”
“他们现在其乐融融,也不知道将来其中哪些人还在,哪些人不在,哪些人又与哪些人决裂。”赵羲姮叹口气,觉得自己怀孕之后,感慨也变多了。
宋璇听完赵羲姮这么说,忍不住将目光再次投下去,看着qing长那些眼睛里都在发着光的人,一时间百般感触涌上心头,又热又烫。
平州这小小的一块儿地方,她生长的地方,与以前相比,大不一样了。
它不止是一块儿州那么简单,而是初具朝廷的骨架了。
正感叹着,一个侍卫从侧跃上来,小声在小桃身边耳语一番,小桃神色一凝,低声道给了赵羲姮听。
“那就将人带上来吧。”赵羲姮听完之后,神色也不悦起来,“正好当着大家的面,光明正大都讲明白,其中若是有什么冤屈,也别委屈了谁。”
侍卫低头应下,又连忙小跑出去,不久后,一个中年男人几乎是扑跪在大殿上。
他身着青衫,头戴纶巾,是书生打扮,下巴和唇上蓄着胡须。
“草民有事禀告!”他声音尖利,几乎是咆哮出来的。
热络的场面一瞬间安静下来,变得落针可闻,那些举子纷纷将目光投向那地上跪着的中年人。
中年男人见此景状,不由得更激动起来,浑身发抖,脸上涨红。
赵羲姮抬抬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青衣书生义愤填膺,拱手道,“小人是本次科考中的第二十一名李景显,按照这次考试的规矩,本该回到原籍,在当地郡府就任小吏。”
他喘口气继续道,“但小人本该是第二十名,因为此次科举中,有人一路蒙蔽考官,跨入了前二十人的行列中。小人左思右想,觉得冤屈,于是特来揭发。”
“是有人舞弊?”
那二十个举子面面相觑,忍不住小声议论。
李景显隐隐听到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情的声音,并且每个人的语气中都带着浓浓的不屑和鄙夷,他忍不住松口气,得意起来,“这个欺上瞒下之人,就是本次的第一名孙昭逊!”
倒吸凉气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众人俱是发出不可思议的感叹,怎么可能是孙昭逊?
孙昭逊可是从乡里就一直一路榜首啊!他若是舞弊的话,是怎么能做到次次万无一失而不被发现的?
赵羲姮将目光投向本次的榜首孙昭逊,只见他清秀的脸蛋绯红,狠狠咬着牙关,眼睛瞪大,手紧握成拳落在膝上,整个人都紧绷到了极致。
“李景显,说话要讲证据,你是如何知道孙兄舞弊的?你又有什么证据?”但这些举子好歹都是过五关斩六将一层一层筛选出来的,没有被三言两语就扰动了心弦,有人站出来率先发问。
第二十名和第二十一名的差距可大了去了,意味着你是能留在不咸于主公面前就任,还是被放归郡中,由郡守或县长安排差事,这是天差地别的待遇。
若是被放归郡中,那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晋升。
因此难保这李景显是为了挤掉一个人,自己留在不咸就任编造谎话。
“我何时说过他舞弊!我说的不是舞弊!”李景显面容狰狞扭曲起来,“我说得是他欺上瞒下,伪造身份!”
“原本我今日就要走了,结果在中午退房之时,竟然意外得知,我们这次的榜首孙昭逊,竟然是个女子!”
他此话一出,全场哗然,这远比舞弊来得更为刺激。
第100章 想吃官饭?
大周不是没有过女子为官的先例,最后一个外朝女官是在八九年前,在朝中担任谏官,那时候没有太多繁文缛节,对女子的束缚也不多。
后来顺和帝登基,实行新政,复兴儒学,将三纲五常那一套东西又重新捡起并且加固了,把人的嘴和言行都束缚起来,以达到集中皇权的目的。
逐渐的,她虽占着言官的位置,却形同透明,于是其愤然辞官归隐,不过半年便因忧思过度而病逝。
四年前倒是也有个女子做男人装扮,考中了进士。但被人以伤风败俗,不守妇道,牝鸡司晨为理由弹劾,最后顺和帝将她发落,游街示众,算是变相警示天下女子安分守己,不要肖想与男人并肩。
那女子随后投缳,自此以后,女子不能参加科考,就成了众人心中约定俗成的规矩。
所有人将目光定格在孙昭逊身上,只见她的身体已经紧绷到极致了,脊背与肩胛绷成了两条垂直交叉的线,贴着衣衫,透出纤细的骨骼线条,又像是只誓死不低头的天鹅。
她猝然跪下,微微低着头,并不说话,垂落的发丝贴在两颊上,能看见后槽牙已经咬紧,腮帮子微微鼓起。
李景显瞥她一眼,继续说道,“小人并不欲将一弱女子逼上绝境,小人家中也有幼妹,家慈自幼教导她要温婉恭顺,勤俭持家,只希望孙娘子今后,也能做个贤妻良母,而不是想着与男子相争,毕竟这世道,还是男子主宰的……”
“我不是弱女子。”孙昭逊掷地有声打断他,带着颤音,像是从灵魂里发出的呐喊,她终于将头抬起来,看向上首的赵羲姮,冲她磕了个头,“小人虽是女子,却自认不弱。小人不需要男人的怜惜爱惜,只希望有错如男子般同罚,有功与男子般同赏。”
李景显脸上冒出的油汗,在烛光下微微反着光,他用袖子摸了把,略有些气急败坏,“女人怎么可能与男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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