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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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天眉头紧锁,支着脑袋,道:“欣桐是汪家的心肝宝贝,遭此大难,心理关不好过。”

张小舒在卫生间洗掉泪痕,回到房间后,神情平静下来,道:“姐,你在这里等消息,我到市医院陪欣桐。”

越野车来到市人民医院,张小舒独自下车,走进医院。她在山南医科大学读研,平时走进医院意味着繁忙的工作,表妹欣桐遭遇不幸,再走进医院她顿时体会到与工作时不一样的愁绪。

汪欣桐是特殊病人,医院为其安排了单间。陈正淑扭头见到推门而入的张小舒,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拉着张小舒走到门外。

“那个挨千刀的,我恨不得杀了他!”走到门口,陈正淑拉着张小舒的手,泪如雨下。

张小舒泪水滚落,握紧陈正淑的手,道:“奶奶,欣桐怎么样了?”

陈正淑哽咽着道:“正在发高烧。欣桐太可怜了,醒过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话,不愿意面对我和爷爷,用被子盖住脸,身体朝墙。你和欣桐从小要好,等会你去陪她说说话,只要她开口说话,就是好事。”

汪远铭走出门外,头顶墙壁,喃喃自语:“老天爷,你太狠心了。”

张小舒小时候长期住在汪家,对汪家所有人都深有感情。她强忍泪水,过来抱了抱汪远铭,道:“爷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姐也来了,警方说今晚肯定能破案。”

汪远铭老泪纵横,道:“建国在飞机上,应该很快就到江州。他们把欣桐交到我和正淑手里,我们要如何向他们交代。”

安慰了知书达理的老夫妻,张小舒轻轻推开门,来到床边,道:“欣桐,是我。”

汪欣桐缩在被子里,侧卧,脸朝墙。开朗大方的表妹如今不愿意与人交流,这让张小舒鼻子发酸,又道:“你放心,江州最厉害的刑警给我说了,今晚肯定能抓到那个坏人。”

汪欣桐仍然没有反应,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张小舒轻轻拉了拉被子,发现汪欣桐紧紧抓住被子。心理疏导有一个过程,她没有急于求成,坐在床边,陪伴表妹。

汪建国和张勤从广州乘坐红眼航班飞回山南省会阳州,乘坐阳州同学的小车,一刻不停,朝江州急赶。小车来到江州之时,天已经放亮,汪建国和张勤整夜无眠,想起女儿所受的苦,心如刀绞。心如刀绞对很多人只是一个泛泛的形容词,但对于汪建国和张勤来讲是真实感受到有一把刀在身体内部绞动,肠子、胃、心、肝、肺都被割得七零八碎。他们来到医院后,女儿汪欣桐没有如往常见到父母那般欢欣雀跃,面朝墙壁,缩在被子里。

得知女儿苏醒后一句话都没有说,保持这个姿势已经有数小时,汪建国走出医院,下楼,在后院扶住一株香樟树痛哭流涕。

许大光在昨晚得知儿子被公安抓了,并不当回事,继续打牌,当晚输了十来万,总算完成预定计划。

回到江州城,他才得知儿子这次犯事的详细情况,意识到这一次比较严重,不弄点手段儿子真有可能要进去。

许大光找来采砂厂法律顾问许大鹏,道:“早知道小海好这一口,我直接带他找女人就完了,也用不着强奸。只是,爸爸带儿子找小姐,有点怪啊,老子还真不适应。”

老向阳大队有一半都姓许,理到根上,大家沾亲带故。许大光在大河边搞砂厂和砖厂,用了很多向阳大队的人,所以在向阳大队很有威望。这些年闯荡江湖,许大光领悟到一点,除了拳头和金钱重要,法律也很重要,于是找来从向阳大队出去的法律工作者许大鹏,聘请他为采砂厂法律顾问。

许大鹏长得瘦弱,和许大光相比就是真正的豆芽菜身材。作为法律工作者,他在法庭上的战绩非常一般,接到的业务不多,但是作为许大光的法律顾问,他的鬼点子如俄罗斯套娃那般一套又一套层出不穷。他道:“小海这次有些麻烦,前次在操场,我们咬定是和女同学谈恋爱,由于后果轻微,所以没事。这一次小海胆子大,居然搞了高三女生。以我的经验,公安局很有可能要提出收容教养,家长还会要求民事赔偿。如果是在乱世,小海绝对他妈的是一条好汉,哈哈哈。”

许大光生气地道:“小海还没有满十四岁,你说过不用负刑事责任。”

许大鹏解释道:“收容教养是行政措施,公安局就可以做出,不用经过检察院和法院。在山南一般就关在阳州劳教所里,教养三年。有句俗话,劳教是个名,整人不要命,收容教养也差不多,进去后日子不好过。”

许大光横着眼,道:“谁敢送小海去收容教养,老子要让他认得马王爷是几只眼。许大鹏,你他妈的每年拿多少钱,快点想办法。上一次的事,你让小海坚决咬住和对方谈恋爱,这一次,女的是高三学生,谈恋爱的说法恐怕靠不住了。那就散布小道消息,说那个高中女学生卖淫,许海是花钱嫖娼。”

许大鹏使劲摇头,道:“我打听过了,女生成绩特别好,家里条件也不错,大家绝对不会相信她会去卖淫。”

许大光道:“小道消息就是小道消息,我们可以把水搅浑。”

许大鹏道:“这是大案,警方必然要调查,卖淫的说法靠不住。”

许大光不耐烦了,道:“我不管这事,你想办法。”

许大鹏不敢得罪向阳大队的土霸王,道:“我们要抓紧时间,抢在市局向省厅报《收容教养决定书》之前,把事情闹大。第一步,把向阳大队的老少爷们儿全部叫上,到市委上访,就说小海未满十四岁,公安局乱搞。只要我们把声势造出来,法不责众,公安局为了不惹出群体事件,肯定会软下来,不把《收容教养决定书》报到省厅。第二步,给小海做精神鉴定。许二娃在精神医院工作,肯定想得到办法。许二娃的姐姐、姐夫都在采砂厂工作,靠着大光哥吃饭,大光哥发了话,肯定得行。第三步,我们给居委会、社区打个招呼,大光哥平时做了这么多善事,社区和邻居肯定会帮着我们说话。第四步,我们要求回学院附中继续读书,这是《义务教育法》规定的权利和义务。对方和学校肯定会反对,我们看事态发展,如果对方强硬,那我们就给对方一个台阶下,不回学院附中。对公安局也得有交代,我们可以选择让小海到湖州上工读校,这是免得硬顶牛。”

“最近我有大生意要谈,懒得管这些小事。你去办,办不通的地方找老七。花了多少钱,实报实销。我只提一个要求,不能让小海关进去。十三岁的小屁孩,懂得起啥子嘛,这些人真他妈的麻烦。”许大光想了想,又道,“第四步暂时不考虑,工读学校也不是什么好货,小海能不去就不去。”

许大鹏道:“哥,你如今也算大老板了,不仅解决了就业,还是纳税大户,那些有头有脸的人都是我们纳税人养的。我们要想办法,运作一个人大代表或者政协委员,慢慢把档次提起来。”

“这个事嘛,以前倒有人提过,我没在意。你去运作吧。”许大光读书不多,小时候生活在向阳大队,是真正的村民,随着城市扩展,向阳大队被城市吞没,一步一步由村民变成了市民。他不愿意给别人打工,做过不少买卖,由于本钱小,大多是以失败告终。他后来以原向阳大队村民为核心成立了建筑队,专门在郊区修小产权房,挖得了第一桶金。在这个过程中,他认识到建筑原料的重要性,带着向阳大队村民进军采砂行业。在大河边血拼了好几场,逐渐在采砂行业站稳了脚跟,如今成为采砂圈内的大佬级人物。

许大鹏办事效率很高,上午十一点,原向阳大队一百多人来到市委大门口,拉着“依法保护未成年人的合法权益”的横幅。

为了帮助堂妹,张小天请假两天,住在江州刑警老楼。她上午去江州市人民医院看望了汪欣桐,返回刑警老楼的途中,看到一群人举着横幅站在江州人民广场,朝着广场对面的市委大楼走去。

如果横幅上没有“依法保护未成年人的合法权益”这几个大字,张小天也不会管闲事,看到这几个字,她便将车靠在一边,朝示威人群走了过去。市委值勤的干部、保安以及一队着装警察及时出现,拦住示威人群。

“这是啥事?”张小天用标准的江州话,以一个吃瓜群众的身份询问另一个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爱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大多消息灵通,她笑容满面地撇嘴巴,小声道:“这是贼喊捉贼。这家人的儿子强奸了高三女学生,一般人都会尽量躲着藏着,悄悄解决问题,这家人还大张旗鼓跑来闹市委,我搞不懂这是什么骚操作。”

真正的吃瓜群众搞不懂许家人的意图,张小天脑筯转得极快,秒懂许家人意图:以群体闹事的方式,让许海获得最轻的处罚。

她赶紧回到医院,找到汪建国,谈了刚才的所见所闻。

汪建国脸色铁青,道:“刚才我接到欣桐班主任的电话,班主任听说许海的妈妈还给许海的班主任请假,说是许海生病了,要隔几天才来上课。我写了一份拒绝许海回附中上课的抗议书,准备联合家长签字。”

张小天道:“许海肯定不会回到原学校,这一点不用操心。”

汪建国咬牙切齿地道:“我要把抗议书发给所有的学校,断了他上学的路。”

张小天有些哭笑不得,道:“对于我们来说,上学很重要。对于许海这种人来说,上不上学不重要。他们到市委群访,目的就是不用收容教养,这才是他们想要达到的目的。”

汪建国略为犹豫,道:“公道在人间,我相信法律会给欣桐一个公道。”

张小天没有想到在广州经商办企业的汪建国会如此呆板,道:“许海的情况很特殊,他没有满十四岁,不承担刑事责任,这一点你要清楚。在现行体制下,对未满十四岁的未成年人最严厉的措施就是收容教养。现实情况是收容教养总体执行得很少,涉及未成年人,大家都非常谨慎。他们这样一闹,许海有可能就不会被收容教养,改成送许海去工读学校,甚至工读学校都不用去。”

汪建国垂头丧气,目光不与张小天相接,低声道:“我们一家都是读书人,还是要脸皮的,不可能和他们一样举牌子上访。欣桐出现了心理问题,我们要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样才能给欣桐创造更好的治疗环境。”

张小天没有料到汪建国如此思考问题,脑中涌出了“懦弱”两个字。她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借口接打侯大利电话,离开了医院。

中午,张小天在刑警老楼对面的常来餐厅吃饭。

侯大利赶了过来,道:“师姐,江阳刑警大队办案子很扎实,各方面证据都锁定了许海。”

张小天想起了汪建国懦弱的模样,摇了摇头,道:“抓许海容易,打击太难。我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下午回阳州了。小舒在这边,有什么需要咨询的,我让她直接找你。”

吃过午饭,心气难平的张小天准备离开江州,离开前,她与妹妹张小舒见了一面,特意叮嘱道:“遇到事,直接找侯大利,侯大利是信得过靠得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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