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葬(2 / 2)
她回去时,楚天息还在殿里跪着,且他身躯跪得笔直。
她走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的,现在他就是什么样,维持着原状,不曾动过。
莫如九很是佩服他,腿受伤了,也可以坚持这么久,连半分的脆弱都看不出来。
跪在灵位前的楚天息,身上的杀气和煞气都褪得干干净净,他周身萦绕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悲伤。
这一刻的他,不是一个嗜血的反派。
他只是一个跪在母亲灵位面前尽孝的儿子而已。
他这么近,也这么遥远。
楚天息知道有人在看他,他也没有回头。
他只是望着灵位,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
看着面前这冷冰冰的牌位,童年那些零散的回忆,那些很温暖的记忆,再一次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自从他记得事情以来,他的记忆里,他的母妃就是一个很温柔良善的人。
母妃善良到连一只蝼蚁都舍不得踩死。
她总是一直吃素,她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众生生命平等,并无贵贱。
他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每次出征归来。
母妃让他坐在她的面前,她用木梳为他温柔的束发。
母妃的那一双手,白皙而修长,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手指穿梭过他的发丝,连带着他的心情都愉悦了。
闻到那样动人的香味,仿佛战场上的尸山血海,那些血腥气息,都消失了。
他只想沉浸在母妃的温柔里。
母妃一次又一次的告诉他。
“吾儿,小六啊。”
“母妃其实不想你去军营的,为国捐躯也轮不到你,母妃是个自私的妇人,千辛万苦的生下了你,只想你平安一生,娶一个贤惠的王妃,再生两个孩子……母妃这一生也算圆满了。”
“小六啊,你不要把欧阳家当成是你自己的责任,我的小六,只是小六而已。他不属于任何人,也不属于母妃。他应该有着自己的人生,不用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去拼搏。”
“你舅舅,是个太过激进的人。纵然欧阳家满门都是忠烈,但是功高震主的那一天,就是我们欧阳一族倾覆之时。”
“如今这情况,我们欧阳家是进不得,退不得了。但那都是我们的命,你只需要过好你自己的日子,不要掺合到朝堂之争中来,母妃就没有心愿了。”
他的母妃虽然从来不曾过问政事,但是朝堂上的起起伏伏,她什么都明白。
她看破,却不说破。
是了,她已经身为笼中鸟,她也无计可施了。
欧阳家满门太过荣耀了,这荣耀,已经成为了一把随时会刺向欧阳一族的尖刀。
即便是宣皇帝信她,信欧阳家的忠心。
但是所谓的帝王信任,又有几分呢?
宣皇帝一天会信,一年呢?十年呢?
一个人欧阳家有二心,他不信。
如果全天下的人都这么说呢?
他的母妃也料到了欧阳家的陨落,因为,欧阳家的寒铁军只知道欧阳将军,不认宣皇帝的虎符调令。
这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这是挑战。
有时候,这种忠心就成了双面刃。
楚天息眼眶发红,心口刀割一样的疼。
他喑哑地道:“母妃,欧阳家虽然没落了,但是……他们好歹是保住了性命,即便是被流放在西北,他们还会有回来的机会,只要保住性命,就有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儿子可能注定要让母妃失望了,儿子不能一味的隐忍,也不想过什么平平凡凡的生活。既然战火硝烟已经开始,那儿子就只有迎难直上。”
“像您说的那样活着,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可是,退让并不就等同于保命。舅舅一味的退让,换来的是我好那个好父皇的变本加厉。”
“倘若……”
当时舅舅不曾为了他交出兵权,那欧阳家怎么会如此?他怎么会这样?
只要一天不交出兵权,就有和他父皇对抗的机会。
然而。
舅舅为了他,哪怕知道那些罪名是栽赃的。
还是义无反顾的交出了兵权,从此,欧阳家就沦为鱼肉,任由他父皇刀俎。
他绝对不要像舅舅这样。
他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迫使他退让。
只是一瞬间,楚天息眼底的那些迷朦就凝结成为冰霜。
他平静地道:“母妃,儿子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他既然逼死了你,那么……”
“我让他来给你陪葬好不好?”
他的父皇偏爱早年逝世的先皇后,一直利用薄待他的母妃。
好。
那他就要他的父皇死后不能入皇陵,更不能和先皇后合葬!
他的父皇,自然也是不配葬在他母妃身边的。
最好的去处,就是荒凉的深山。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