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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本村就有个木匠,他算了一下说:“总共18块,不过东西比较多,有的可能要到冬天才能做完。”
现在都是集体劳动,再过一两个月就是农忙收割季节,木匠也得先挣工分。对此周部长表示理解:“行,你今天收了沈老三给的9块钱做定金,等家具都做好了小余同志再付剩下的钱。”
这个安排很合理,双方都没意见。唯一有意见的就是朱爱华,但她怕男人被抓走判刑,不得不回家拿了9块钱出来。
事情到了这里,沈家两兄弟都吃了大亏,大家都以为老沈家的这出大戏也该结束了,但周部长却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旁人不清楚,余思雅心里很明白,前面的都是小钱,真正的大头还在后面。家里的这点粮食、沈家兄弟赔的这点钱在抚恤金面前都是毛毛雨。
虽然余思雅不清楚抚恤金到底有多少,但想来几百块总是有的。这笔钱在现在这个月工资只有几十块的年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在乡下更是一笔巨款。
沈家兄弟俩连侄子用命换来的钱都要吞,可见心眼之黑,同样作为军人出身的周部长绝对容不下这种事。
他看着沈大江和沈老三:“你们俩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沈大江和沈老三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焉哒哒的,抬头看着周部长,实在想不明白,他们都认错大出血了,周部长怎么还一副阴沉着脸,看不惯他们的样子。
“周部长,我们在家事上处理不当,让大家看笑话了,以后我们一定改,肯定会好好地照顾思雅侄媳妇和建东他们姐弟。”沈大江讨巧地表态,一副知错就改的模样。
沈老三心里不服气,但前面差点被抓去公社关禁闭的恐惧还在,不敢再顶撞周部长,跟着点了点头。
可他们这副顺从的模样并不能让周部长满意。
这兄弟俩以为他好糊弄是吧?周部长看向进院子后就没什么存在感,一直站在人群外沉默不语的沈科长道:“他们不说,沈科长你来说说。”
沈科长硬着头皮站出来,怨恨地瞪了沈大江兄弟俩一眼,快速地说:“沈跃的抚恤金四天前他们过来找我领的,说是沈跃妈已经死了,家里没大人,他们当叔伯的过来代领,还拿了队里开的条子。”
说起这个事,沈科长就怄得要死。他也是清河村的,不过是三队,距一队不远,大家都认识,沈家兄弟来领抚恤金,他也就没有多为难,直接给他们了。这种代领的操作在乡下很常见,谁知道在他这里出了岔子,沈大江兄弟俩真够黑的,一块钱都没分给二房,全昧下来了,惹怒了周部长,他也跟着遭殃。
听到沈科长二话不说就把自己供了出来,沈大江两腿发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先前之所以一再退让,愿意贴钱帮老三善后,还不是怕这个事给抖落出来,结果还是没捂住。
乡下人见识比较少,尤其是最近二十几年国内还算太平,当兵的不多,牺牲的更少,所以很多人不知道抚恤金的事,像余思雅他们这样的小辈就更不清楚了。
这才给了沈大江空子钻,他本想着领了这笔钱藏起来,谁都不说,过几年即便有人提起,事情也过去了,没法再追究也就淡忘了。
谁知道原来周部长心里门清,慢慢跟他算这笔帐呢。
沈老三头一次见到向来有成算,一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大哥流露出这副沮丧认命的样子,不知道是怕牵连到自己身上,还是落井下石,马上扯着嗓子说:“那笔钱都在大哥那,我一分钱都没拿!”
沈大江没理会沈老三。他比沈老三头脑清楚,知道这会儿沈老三说不说都没差别,周部长是摆明了要将这个事管到底,既然捅出来了,那他再想模糊过去是不可能了。
就是可惜了这么一大笔钱。有这笔钱,他的大孙子学费,小儿子娶媳妇建房子的钱都有了,但这下全成了泡影。
沈大江不是沈老三,他聪明识时务,知道再像老三那样抵死不认帐也除了丢人并不能改变结局,所以只短短两分钟他就做出了决定,肉痛地闭上眼睛说:“钱都在家里,我是想着思雅一个年轻小媳妇没掌过家,红英和建东又还小,所以就暂时帮他们拿着这笔钱,没想到让大家误会了,我这就去把钱拿过来。”
沈建东听他还在颠倒黑白,火气上来,开口就嘲:“大伯你要真为咱们着想,那怎么没告诉我们一声?这可是我哥拿命换来的钱,要不是今天沈科长提起,我怕是一辈子都不知道。”
余思雅在一旁冷眼旁观,一点都没拦着沈建东的意思。沈大江这个老不羞,这时候了还不忘装好人,为自己挽尊,太不要脸了,她一个侄媳妇不好怼,沈建东“童言无忌”正好出口恶气。
沈大江被沈建东直白的话怼得抬不起头来,他的这番说词本来就站不住脚,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每个人看他的表情都很微妙。
沈大江对上这些陌生的目光就跟被人剥光了外衣,光溜溜地丢到大街上一样,格外难堪。他赶紧低垂着头跑了回去,过了一会儿,迈着沉重的步子拿了一个褐黄色的塑料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过来,递给了周部长:“都在这儿了,领回来我一分都没动,周部长你看看。”
周部长转手把钱交给了沈科长:“你发的,你看看对不对!”
同样丢脸的沈科长硬着头皮打开塑料纸拿出一叠整齐的大团结,一张一张地数。
村里人几乎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多钱,一个个都直了眼。这沈大江可真够贪的,拿了这么多钱还不声不响的,家里也没一点变化,可真沉得住气。
沈科长数到五十停了下来:“没错,是上面拨下来的五百块。”
周部长接过钱递给余思雅:“好好保管,这可是沈跃拿命换来的。”
最后一句话他刻意加重了语气,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别光羡慕嫉妒,这钱不是人家白来的,别滋生什么要不得的念头。
余思雅接过这笔厚厚的钱,重重点头,当即表态:“周部长,待会儿你们还要回公社吧,我跟你们一起,把钱存在邮局,不然这么多钱放家里万一被老鼠咬坏就遭了。”
周部长抬头赞许地看了余思雅一眼,这倒是个好办法。财帛动人心,这么大一笔钱,他们家又只有她这个年轻姑娘和沈建东这个半大的孩子,难保不会有人滋生出坏心,把这么大笔钱留在家里可是个不小的隐患。
“要回的。”答复了余思雅后,周部长抬起头,看着众人,语气严肃地说,“军人在外保家卫国,咱们不能寒了他们的心,以后这种欺负烈属,侵吞烈属财物的事绝不允许发生。凡是有这种事发生的,大家尽管来找武装部,当初是我把你们的儿子、男人送上的战场,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儿子、兄弟,娘家人!”
这话说得太霸气了,再说还有沈家兄弟的下场在这里,没人敢吭声。
周部长阴鸷的眉眼瞥了沈家兄弟一记:“沈大江、沈宝安的事,念在初犯,就由你们队里处置,再有下次,直接给我关公社,天王老子来求情都没用!”
所有人都避开了他的视线,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周部长没再理会他们,转而看向魏主任道:“魏主任,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魏主任苦笑了一下,提高音量说:“这次的事咱们妇联也有很多失职的地方。大家听清楚了,咱们妇联是保护妇女儿童权益的地方,大家以后受了委屈,到公社来找我!”
这个事到底跟魏主任关系不大,周部长点点头,大手一挥:“散了,我们也回去了。”
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去。
余思雅是个行动派,跟沈建东交代了两句就赶紧跟着周部长他们一起去公社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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