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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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顾招待了一日,晚上依然觉得浑身腰酸背痛,身上仿佛无一处是自己的,哪里都不听使唤起来,但想着明日刘管事还要遣人来拿“贺大姑娘”的生辰八字和画像,却还是强打着精神坐到了书桌前。

“贺大姑娘”自然是没有的,贺家的远房亲戚不多,还能和如今京城的长阳侯府攀上关系的,只有那么几个,年纪还都比贺顾稍长些,用脚想自然也知道多半已经嫁作人妇了。

但是贺顾仔细一想,却也明白过来——

“贺大姑娘”注定只能是他家的远房亲戚。

毕竟侯府直系、旁系,只要关系不太远的,所出子女,必上宗谱,是猫是狗、可瞒不过旁人,只有远房亲戚……如今他封了国公,既勉强算得上门第够格,具体家室又无从考证,以十二卫的本事,能凭空给“贺大姑娘”变出一双父母,贺顾并不奇怪。

今日刘管事一来传话,宫里那位的打算贺顾便已然猜了个七八,估摸着特意叫老吴上京来给他传话,想来多半是先前珩哥拿不准自己究竟同不同意,才先不得已而行之的权衡之计罢了……

好吧,反正他也已经同意了……

贺将军十分咸鱼的想。

八字是有了,如今画像却缺一幅——

这事却不好请旁人代劳,贺顾虽于丹青一道上,远不如裴昭珩那般在行,但很可惜,他并无这样的自知之明。

只琢磨着,反正内务司都是自己人,掌事斋公公肯定也知道珩哥打的什么主意,这画像也不过只是走个过场,即便画的磕碜了些,想来……

想来也不碍事吧?

于是贺将军坐在书桌前,便这么信心十足的执笔落墨了。

第二日刘管事果然如约遣人来取画像和八字,贺顾把东西让人带回去给刘管事后,又吩咐了一句说自己晚些时候就回侯府去看侄儿和弟妹,让府里准备一下。

无他,他昨日实在是被府上络绎不绝的拜客弄得怕了,实无心思继续应付,正好借侯府避难,躲个清静。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贺将军这头悄悄摸摸带着征野出门,先是上威远将军府接了妹妹贺容和宝音小丫头,又自觉十分低调的绕了远路走了侯府后门回去,却不知仍是落在了哪家下人眼里,刚在侯府花园里和弟妹朵木齐寒暄了两句,抱着侄儿逗乐,那头小厮就着急忙慌的来传话,说有客来了。

贺顾一个头两个大,心道这些人怎么这样烦,躲都躲不开,蹙眉道:“就说我不在,二少夫人一个妇人家不便独见外客,请他们回去。”

那小厮却苦着脸道:“方才侯爷吩咐过,小的本也打算婉拒,请他们回去的,可那几位客人似乎知道小的要叫他们回去,并不买账,只说让小的转告侯爷,又说侯爷知道他们是谁,只要听了,自会去相见的。”

贺顾蹙眉道:“是谁?”

小厮答了几个名字,贺顾听完却有些讶异,倒真的怔住了——

无他,这几个人,竟都是当年贺老侯爷还在承河时的旧部。

只是这几人,早该上了年纪,也都多少有些战功在身,如今应当都领了赏回家养老,不当差了,他这次在北地也没见到。

今日怎会出现在此?

倘若是这几位叔叔伯伯……言大小姐去得早,贺老侯爷又很不会照顾孩子,贺顾小小年纪跟在他身边,这几位叔叔伯伯和他们家中的姨母们,当年都是亲手抱过他,照顾过他的,贺顾的一身武艺,也有小一半出自他们的教诲。

的确不能说不见就不见。

朵木齐倒很机灵,见贺顾这般神色,干脆把儿子从他怀里重又接了回来,道:“有客人来了,大哥还是快去见客人吧。”

贺顾也只得点了点头,留下了不明所以的宝音小丫头跟着她婶婶留在花园,便和征野抬步朝茶厅去了。

茶厅里坐着三个约莫五十来岁、常服打扮的男子,只是他们虽身着一身常服,那坐姿、举止,却掩不住周身的气势,甚为干练,比起寻常这个岁数的人,要精神许多。

贺顾笑道:“原来竟真是几位叔叔,多年不见……”

只是他这寒暄的话还并未说完,那三人中一个便轻轻哼了一声,打断了他,冷冷道:“多年不见,如今你小侯爷是飞黄腾达了,不想见我们这几个老家伙,怕被上门打秋风,倒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你既便忘了我们,也不能忘了……”

他话还没说完,却被上首一个稍胖些的老者打断道:“常朗!你先平平气,有话和小侯爷好好说,何必这样?”

贺顾心里倒是稍稍猜出了他们的来意,脸上笑意微微敛了敛,在上首坐下,又吩咐婢女给几位添了茶,只是却仍然并不开口。

那几人见状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方才做和事佬的开口叹道:“唉,你常叔叔的性子……一贯如此,小侯爷千万別同他计较,他只不过是着急了些,才会口不择言。”

贺顾顿了顿,重新带了三分浅淡的笑意,道:“几位叔叔看着我长大,又跟着父亲出生入死多年,幼时对子环也有抚育之恩,我怎会和常叔叔计较?”

他握着茶杯道:“几位叔叔的人品,子环也并非不了解,自然知道你们绝不是那等趋炎附势打秋风的人,常叔叔方才说的话,实在是误会我了。”

常朗闻言,似乎这才稍稍平静了些,语气不似方才那样咄咄逼人了,只是却仍算不上多好,哼了一声,闷道:“……好吧,就算方才是我冲动,说了气话。”

劝架的那个老翁见状,道:“不吵架就好,今日我们冒昧在这时候前来拜访,也是实在没了办法,侯爷这些年来总是跟着皇上四处奔波,我们也有家小,不便终日守在京城、等着侯爷,想见您一面是也实在是不易……”

贺顾垂了垂眸,开门见山道:“几位叔叔,是为了我爹来的吧。”

常朗本来好容易才平复下去,闻言不由得又激动了起来,瞪着贺顾道:“原来小侯爷倒还记得自己有个爹,这些年来,你把你爹关着,这般……这般如圈养牲畜一样,不给你爹分毫自由,岂有这般为人子的?!”

“我们来了这许多次,你却回回都不在家,哪有这般巧的事?我看左不过是你自己也知心虚,不敢见我们罢了!你这般不孝,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

方才劝架的老翁斥道:“常朗,你给我住口!”

贺顾的脸色冷了三分,道:“把他终生软禁于长阳侯府后宅,这是先帝的旨意,常叔叔难道还要我抗旨不尊不成?当年的案子汴京府公开审结,满城人也都看在眼里,常叔叔若真要问子环是如何为人子的,倒不如先问问他贺南丰,又是如何为人父的。”

他转头看了看旁边几人,面无表情道:“廖叔、王叔,你们若也和常叔叔是一样的心思,那就恕子环今日还有庶务在身,不便招待了。”

他“啪”的一声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转身就要走,却并没走成。

贺顾低头看了看被抓住衣袖的手,抬目时声音终究还是稍稍和缓了一点,只淡淡道:“廖叔叔,可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那位廖叔叹了口气,却并不放开他的衣袖,只切切道:“廖叔知道……当年是侯爷他……他对不起夫人和小侯爷母子二人,只是先帝故去也快一年了,侯爷更是被关了这么久,再天大的孽,小侯爷不也和侯爷是亲父子么?”

“父子之间,哪儿有过不去的坎儿呢?虽说关着侯爷,是当年先帝的旨意,可如今……如今您这样深得今上爱重,侯爷又是您的亲生父亲,只要您愿意开口,只要您愿意和皇上求个恩典,难道皇上就不会答应?难道侯爷……侯爷他就真放不出来么?”

“侯爷一个人被关了这么多年,如今他年纪也大了,您有了福承公主,我听闻二少爷和二少夫人也有了孩子,侯爷毕竟是做亲祖父的,却见不到孙儿们一眼,您说,这是不是……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贺顾闭了闭目,没有反驳,却缓慢而笃定的扯回了自己的衣袖,半晌,他才重又睁开眼道:“廖叔,当年他失德在先,先帝的处置也至为公允妥当,此事全汴京城没有不知晓的,可却从无人指摘过我贺顾一个字,你们可曾想过,为何旁人不愿为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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